让蓝贵妃好好养胎,六宫暂时交给瑜妃和吴修仪代为管理的圣旨,在某一天下去了。
这一道旨意弄得人心惶惶,尤其是从前贵妃养起来的六局的女官,人人自危起来,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做事。
这一天,刘婵玥被皇帝牵着手带出了长信宫的大门,刘婵玥都没有反应过来。人说一孕傻三年,她这才怀孕五个月,就觉得头脑使不上劲了。刘婵玥被塞进两人乘坐的皇轿撵中,轿子打准了一个方向,朝着太后的颐华宫走去。李璟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说道:“后宫中耳目众多,孩子恐怕藏不住了,朕这些日子朝中事务繁忙,朕总是担心,若是朕不在,有人为难你该如何?”他轻叹一声,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刘婵玥的小腹,“朕知道你是好性子,你从不恃宠而骄。可正因为如此,才会有人不知忌惮。若是他们并不知道你有孕,误伤了孩儿,又该如何?不如借此机会,封赏于你,让他们知道你和孩子是朕掌中之宝,他们才会有所顾忌。你放心,朕说过会护着你和腹中的孩子,天子一言九鼎,一切,你都可以放心交给朕。”他注视着那个尚未出世的小生命,眼中莫名的温柔,掌心的温度,也让刘婵玥安心下来。
自从踏入宫门,她从未有一刻放下防备,句句都是谋算,步步都惊心。可此刻,吹着温温热热的风,她却无比地想要松弛心神,简简单单做一次世俗的女子。轿撵停了,侍女掀起帘子,入目便是高不见天的宫墙,无比刺目。
刘婵玥放松的心弦又重新紧绷,把自己的手抄回袖子中,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和皇帝一道向颐华宫走去。
这一年夏末,后宫婕妤刘氏有孕,晋封修媛,封号“璿”,因妃位空悬,晋封瑜妃为贤妃,代理六宫。另外,晋封修仪吴氏为昭仪,为九嫔之首,协理六宫。自此,后宫四妃有三位虚位以待。
九嫔之列,有吴昭仪、璿修媛、怜充容三位。有明眼人可以看出,吴太后虽然日日在颐华宫吃斋礼佛,但是后宫,却尽在太后一派掌控中。
竹里馆
尚衣局和尚饰局送来了册封所需要的礼服和首饰,从上下衣裳到鞋袜,从钗环到额头上贴着的金花钿,每一样都足足有十几种样式。呼啦啦的人聚集在寝殿,铺也铺不开,这还仅仅是打了个样子,之后还要量体裁衣,刘婵玥挑花了眼睛,此刻有些头疼。“有劳诸位女官大人,依据例挑几样得体的,不出错的就是了。”
宝珠端着一盘金钗凑过来,央求道:“娘娘,册封是大事,怎么能随意安排?定要在这里头选出最好、最衬您的才是。”
**温和地笑着:“娘娘,陛下已经下旨册封您为修媛了,不日便要搬到金龙殿去,娘娘如今,也该习惯自称‘本宫’了。”
随着册封的旨意一道下来的,还有另外一道旨意,那才是最要紧的,就是刘婵玥要和皇帝住在一起,和皇帝同吃同住,直到生产。那可是天大的恩典,大启也只有先帝之母,在怀孕的时候受到了,也就那一回,她顺利诞下先帝。
“本宫....”刘婵玥试着说出那两个字,还是觉得有些古怪。
“一时不习惯也是有的,嫔妃都是这么过来的。”**笑吟吟地说道:“娘娘多说几次,就好了。”
刘婵玥点点头,强打起精神,对着那一盘金钗看了又看,然后认真选择了一支。“就这一支并蒂莲的吧,我....本宫觉得寓意好,做工也精巧。宝珠,拿些赏钱给做钗子的宫女,只要是选上的,本宫都另外有赏。”
宝珠爽快地说道:“好。”
自从她们有了私产,竹里馆上下的腰包都是鼓鼓的,赏人的出手也大方了,不似从前那般肉疼。刘婵玥深谙银子的好处,当主子的,只要银子给的足,底下的人才会高高兴兴地替你办事。
“这里好热闹啊。怪不得你没空搭理我们呢。”又是一拨人从院子里涌进来,这些人里面就属姜函卿的腿脚最快,一双手抄在胸前,横着眉,气呼呼的样子。
“阿卿,你们来了?”刘婵玥立刻起身相迎,困意立刻去了大半。
姜函卿佯装愤怒,轻哼了一声,绕过她在鼓凳上坐下:“别,你可别这么唤我,你这丫头,有孕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我们,你瞒的苦不苦?还当不当我们是姐妹?”
既然要瞒着,这有孕的事情,自然也没有告诉她们几个。刘婵玥耐着性子哄着她,亲手奉上一杯清茶:“那我给你赔罪了。好阿卿,给你绣一个荷包好不好?就绣一个....老虎下山的,好不好?”
姜函卿接过茶水,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两只,我要两只!”说罢又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刘婵玥的肚子,说道:“罢了罢了,你现在不好劳碌,先欠着吧,等孩子降生了,我再闹你。”
“姜姐姐嘴硬心软,听闻姐姐有孕,她命令工匠制造了好些玩具给姐姐的孩子玩呢。”素芸柔柔一笑,示意刘婵玥看她们身后抬进来的大木箱子。
吴淑瑶笑着摇头:“我说了,你的孩儿还小,暂且用不上这些。阿卿却说,还是先备下比较好,到时候孩子需要什么,直接取用就是。”吴淑瑶拿起刘婵玥的手,莞尔说道:“我知道,瞒着我们也是陛下的旨意,我们没有怪你。”
刘婵玥心中那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长出一口气:“你们不怪我就好。”
“不管怎么说,有孩子是好事。”姜函卿壮着胆子,摸了摸刘婵玥的小腹,抿了抿唇:“有咱们几个干娘带着,它一辈子都不用愁,我们晚年也算是有个依靠了,以后,我可以教它姜家枪法,阿瑶教它读书写字,素芸能带它放风筝,至于玥儿你,给我们绣几个荷包就好。”
吴淑瑶笑弯了眼睛。“玥儿的孩子是皇子,文武才学上,自然有名师教导,咱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是够陪着它玩闹的。”
姜函卿摆摆手:“咱们这点功夫,够唬它几年的了。”她笑眯眯地将脸贴过去,伸出指头,轻轻戳了戳刘婵玥的肚皮:“孩儿,你说是不是啊?”
刘婵玥有些莫名地羞怯:“现在想这些,还早呢。而且不是它,是它们。”
“啊????”
吴淑瑶从侍女的手上接过那几只盒子:“这里是一些燕窝和阿胶,给你补气养身子最好,这斗湖阿胶对有孕的人最好,吃了不容易长纹。”她转脸嘱咐道。“宝珠,你记得叮嘱你家娘娘,每隔一日服用一次。”
“姐姐有心了。”刘婵玥也不客气,欢欢喜喜地接下了。
杨素芸喃喃道:“玥姐姐什么也不缺,我这儿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唯有存下几匹颜色鲜亮的缎子,给姐姐的孩儿做肚兜。”
刘婵玥柔声说道:“你的心意我领了,知道你日子过得艰难,不必时时刻刻想着我,也该多顾及自己一些。”
杨素芸不好意思地低头:“我位份低,平日里又见不着陛下,那些亮色的缎子也用不上。与其压在库房,不如穿在姐姐孩子的身上,我还能时常看看呢,再说了,托姐姐的福气,我现在日子也好过了,因为和姐姐们要好,宫闱局的人也不敢短了我的什么。”
见她们聊上了,姜函卿的目光被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衫首饰吸引住,她起身,一样一样看过去,最后摸了摸霞披上的绣花。“没有良妃看着,连尚衣局的人都懒怠了,这些花样绣得太死板,大不如从前了。”
女官讪讪笑着,连忙请罪:“娘子恕罪,这些是绣娘连夜赶制出来的样衣,只是打了一个花样,用来给娘娘挑选的,真正的吉服要比这个精细千倍。”
“哦....”姜函卿挠了挠头,瞬间没了责怪的意思。“话说,良妃....不,乔庶人的父亲定罪了。本来是枭首,陛下念及和她的旧情,判了流放,留了她父亲一条命,还放过了她家中未满十四岁的弟弟。但是她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昨日陛下下旨,赐她自尽。”姜函卿揉了揉眉心,感叹一声:“也算是罪有应得吧。”
“自尽?”刘婵玥的心猛地抽动一下。
吴淑瑶皱眉,给了姜函卿一个眼神。姜函卿这才明白自己失言,掩口说道:“难道旨意没有传到你这里?”
刘婵玥摇头,承乾宫的风声,她确实什么都没有听说。吴淑瑶知道瞒不住,只好坦白。“许是念着你怀有身孕,不好见血腥,陛下这道旨意才没有传到你宫里。”
刘婵玥有些木然:“那她....”
“她自然不肯赴死,听闻她打落了圣旨,犯了大不敬之罪,还一直吵闹着要见陛下,把承乾宫弄得鸡犬不宁。可陛下怎么会见她?她的手段何其歹毒,纵使陛下从前宠爱她,如今看穿了她的心肠,也绝不会去见她了。”
刘婵玥深深蹙眉,不,乔薇现在还不能死,她还有疑惑需要她解答。
“姐姐,喝一口茶吧,是不是把你吓着了?”素芸将一杯茶递到她的唇边,忧心忡忡。“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要不要请来御医过来瞧瞧?”
“不用。”刘婵玥惨然一笑,轻轻推开素芸的手。“我没事。”
姜函卿扶住她的胳膊,懊悔不已:“都怪我这张嘴,该打!玥儿,我们去外头散散吧,你就当没听见。”
刘婵玥凝神问道:“陛下现在身在何处?我想见陛下,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