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婵玥还处于昏迷状态时,耳边就听到了几日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车轴滚滚声音,她差点以为自己在去往韩镇昼夜兼程的路上。她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头还有些昏昏沉沉。大致能看出坐的马车还是白日里来的那一辆。
她张口欲说话,只是还没发出一个音节,双唇就被两指压住。指腹带着一层薄茧,温度仅仅是略高,压在唇上时的触感有些奇异。这让刘婵玥一下子清醒不少,顺着那两节长指抬眸,恰好对上一双似有情非有情的桃花眼。她并不意外。
她神色尚且有些迷蒙,无意识地眨了眨眼,这让燕落衡压住她双唇的动作一顿,等到燕落衡收回手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脑袋竟然枕在了他的腿上!
刘婵玥顿时觉得软枕变成了硬石头,而借腿给她当枕头的人却好似一无所觉,背靠着车壁而坐,一条腿支起来,整个人姿态放松又安闲。她这才触电般地整个人弹坐起来,恰逢马车颠簸了一下——散乱的头发顺着肩头滑下,没有手可以支撑,失去平衡的她半个身子直接倒向了角落靠坐的闲适之人。
也是到了此时刘婵玥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都被麻绳反绑在身后。燕落衡伸出一臂捞住她,她两只手反方向用力试着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开,反而觉得身体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燕落衡看得好笑,感觉到揽着的手臂微微用力一带,刘婵玥便不受控制地、一头栽进了面前人的胸膛。男子结实有力的胸膛磕得她额头都有些发疼。她在燕落衡的怀中扭了扭,他侧首,将声音压得极低说道:“不想撞车壁就待着别乱动。”说罢便丝毫不客气地将揽着她的手落到了她的腰间。
刘婵玥咬牙隐忍,偏偏姓燕的还仗着声线低沉悦耳,故意将唇贴在她的耳边说话吗,他轻声哑笑:“想做什么,我帮你。”
刘婵玥差点被气笑,若非时机场合不对,她肯定会问一句要脸不?只是听着外头甩鞭子驱车的声音,她只得强行压住了心头火气低声说话:“给我解开!”
燕落衡气定神闲地说道:“你内力太弱,之前未曾能抵挡住软骨香的威力,六个时辰内,此香会令你身乏脑钝、筋骨疲软....”
“所以才要你解开!”
“解开可以,若是等会儿有人进来查看你能及时绑回去?”
她被堵住,她确实不能。刘婵玥皱着眉头思索:“这是...”
嘎——嘎——一阵连续而刺耳的乌鸦振翅与怪叫的声音猛地闯入耳膜。她忽然如被点拨般记起来什么。她愕然:“这是燕家的东西!?”太过惊讶之下,没有控制住高低,一时之间,刘婵玥惊疑不定的声音便和着外头成群的乌鸦的怪叫声响彻夜空中。
背在身后的双手腕忽然一松。刘婵玥下意识捂住嘴,却发现燕落衡已经在她的面前化作一道残影冲出了马车。与此同时又是一声凄厉的男子惨叫——缰绳似乎被人猛地勒住,后甩的惯性力让刘婵玥的背部猛地撞上车壁。
她吃痛:“啊——”
乌鸦的振翅声空前密集起来,刘婵玥忍着痛叫了一声:“燕落衡!”却无人回应。她心下骤然慌张了几分,再也顾不上什么,她扶着车壁,咬牙撑着疲软无力的身子也挨到了马车的边缘。
车帘子掀起来,入眼便是一具刚刚横死的尸体。满地的鲜血横流,黑色的乌鸦羽毛散落在马车四周。深红的血液从脖颈处如同溪水一般流出,将脚下的杂草都侵染得阴森可怖了几分。壮实的庄稼汉躺在地上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
刘婵玥四下里寻找他的身影:“燕落衡!”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地上一具尚且还新鲜躺着的尸体,再没有其他活人。她强忍着恶心和惊慌,小心翼翼地避开尸体下了马车。
四周望了望,这里应该是一处野林,只有在黑夜中辨不清楚模样的一棵棵桦树。“燕落衡!”又叫了数声,仍然是无人回应。刘婵玥在原地立了半晌,天幕上的半圆之月已经沉到了西边一角。她缓缓蹲下身子,攥着裙摆的指节发白,就在她刚想要伸手去探寻那死人的伤口时,手腕忽然被抓住。她被人拉着站了起来。
立在刘婵玥面前的正是去而复返的燕落衡,他脸上的神色算不上好看。刘婵玥的心头也添了几分忐忑:“怎么了?”
燕落衡看着刘婵玥,却是答非所问:“软骨香确实是燕家之物。”
“......竟然真的是燕家之物。”
燕落衡蹲下身子,在尸体胸口处摸索了一番,一无所获。刘婵玥蹙眉问道:“你在找什么?”
这个已经死了的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村民农夫而已。她忍不住打量那张死不瞑目的脸:“这个人的身份有猫腻。”
燕落衡动作一顿:“连这个也看不出来?”
刘婵玥脸上一臊,攥紧了拳头没有反驳,那如此说来,尸体的身份便是如他们看到的这样,燕落衡转而探向他后颈的伤口,触手除了一道极其深的斜切伤口之外,仍然是没有一物附着。“果然被拿走了。”燕落衡起身,神情莫测:“按理说,他们出手的时机不该这么恰到好处。”
刘婵玥紧张地问道:“什么东西被拿走了?”
“证据。既然是普通的村民,那么他此番行为极有可能是受人指使所做的。”
“你是说....令牌之类的?”
“嗯。”燕落衡看向刘婵玥问道:“怎么不问令牌的事情了?”
“你愿意告诉我?”
燕落衡笑得很敷衍:“你认为这件事情有瞒你的必要?”
“所以,是在别的事情上瞒了我,是这样吗?”刘婵玥看着他问道:“什么令牌?”
“猜猜。”又来这套,总是喜欢看她笨拙地做出各种愚蠢的猜测,然后再由他这个英明神武的燕家家主出言纠正过来。力挽狂澜,赢得所有人的无限钦佩和赞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