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听了余震的那些话之后,刘婵玥一直处于有些恍惚地状态,脑中截然相反的两种想法不停地在撕扯争斗。人不是燕落衡杀的。不是燕落衡杀的...她咬住唇,脸色发白。
余世伯说的那些话并没有什么漏洞,甚至,他还找到了关键的证据交给她。刘婵玥握紧了手中的东西,况且....如今有了一丝可能,刘婵玥便下意识地有了奢望——或许,那个人真的不是凶手。
刘婵玥的身体忽然地颤抖起来,脸色发青。余震担忧地叫了她一声:“小玥?小玥?你怎么了?”
“我...”
余震目光复杂地看向她:“孩子,你说实话——你在燕家是不是受了欺负?”
一个孤女,寄人篱下,怎么可能不受欺负?更何况,她在燕家的日子,与被软禁的犯人也没有区别。可这些她都不想说。刘婵玥看着余震,勉强维持着笑容:“世伯怎么会这么想?”
余震叹了一口气:“小玥,在世伯跟前不需要隐瞒。”
刘婵玥低下头,袖底的手攥紧裙摆:“世伯多虑了,我没有受欺负。”怕余震不信,她又急急地补充道:“刚才,刚才您不是也看到了吗?燕落衡对我....他对我还算不错。”
她说话的时候,自己心里也在咀嚼着“还算不错”这四个字。连她自己都觉得迷茫。燕落衡如今对自己,究竟算如何?或许吧,他确实不算苛待为难自己。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要装作与他有不干不净的关系,再说出这番令人作呕的话,究竟用去了她多大的力气。
余震皱着眉头:“没受欺负?”她点头,余震仍然有疑虑,顿了顿,说到此处的时候表情也更是严肃了许多:“那你与燕家家主,也是真的?”
刘婵玥的笑容僵了僵,她紧紧地攥着五指,僵硬地点了点头:“所以世伯不用担心,我在燕家不会受委屈的。”
尽管刘婵玥一直矢口否认,但余震多少也能看出她的强颜欢笑。他与刘婵玥的父亲是至交好友,又是从小看着她长大。如今好友一家死得不明不白,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女孩,还寄养在可能是仇人的地方,在余震的眼中,不由联想到自己早逝的女儿,一时觉得心疼不已。
余震沉吟片刻:“孩子,这样,你可愿意与世伯一起去塞北去生活?”余震并没有明说,但离开代表了什么,刘婵玥很清楚。
她吸了吸鼻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再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来:“不,世伯,我不能走。爹娘叔伯他们的死还没有水落石出,我不能走。”
踏出前院时,不期然看到迎面而来的一抹蓝影。刘婵玥下意识想要避开,对面的人却已经看到了她,燕世洲双眼一亮:“刘姐姐!”刘姐姐三个字喊完,不等她反应,燕世洲已经奔到她的面前。
燕世洲神情微微有些不满:“刘姐姐,你怎么看到我都不愿意和我打招呼?”
刘婵玥抿了抿唇,燕世洲和他哥哥不一样。他虽然是燕家人,但是生母不详,又因为体弱而不能继承燕家绝学武艺,从小就被排除在家族的大小事务之外。再加上他秉性单纯——所以刘婵玥知道,他不会参与那些暗算夺权的肮脏的事情。他是无辜的。
刘婵玥启唇却有些涩然:“阿洲。”
燕世洲这才笑了,正准备说话。余震从后面大步赶上来,一双经历了许多沧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对面正言笑晏晏的燕世洲,周身气息都变了。燕世洲愣住:“余前辈。”
刘婵玥注意到余震的异常,担忧地叫了他一声:“余世伯?”
余震面色沉怒:“燕家小子,看你笑得这样开心,可是把双彤的死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骤然听到双彤的名字,刘婵玥的心中也是一痛。刘婵玥愕然地说道:“双彤....”
余震看到燕世洲愕然的表情,又想到女儿几乎是为了他才白白搭上一条性命,顿时怒不可遏:“混账!难为双彤痴了一样一颗心拴在你的身上,你就是这么对待她的!”
燕世洲低着头,面带愧意,虽然早就听说过余世伯年轻时候是江湖上有名的暴脾气,即使不去主动招惹,都极有可能被他迁怒。但是刘婵玥和余世伯他们两家相交多年,也只有在涉及到双彤的时候,刘婵玥才会看到世伯易怒暴躁的模样。这个时候,通常什么解释都没用。
偏偏这个时候燕世洲还在说一些不知死活的话。燕世洲忽然抬头,坦然直视余震说道:“前辈,双彤的死,晚辈承认有我的责任在。但是她要的,晚辈给不了,晚辈,晚辈....只是不想耽误她。”
这番话不仅没有办法缓和矛盾,在这个时候简直算是火上浇油的作用。“混账!”
刘婵玥和余震站得近,几乎是他掌中聚起真气的瞬间她便察觉到了,刘婵玥脸色一变,她来不及多想,直接冲过去挡在了燕世洲的面前。眼看余震的聚集的真气的大掌就要落在她的胸口,若是这一掌下去,想必她不死也会去半条命。她双眼瞪大,惊呼道:“世伯!”
余震看到刘婵玥冲过去,一瞬间也是脸色大变,这一掌用了他六成的功力,这么近的距离,如今再要收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
将出掌卸下小半的力,同时另一只手狠狠打在自己的手腕处。一口大血在天空中喷溅开来,像是骤然绽放的一朵深红色的花,花带腥气。连刘婵玥的半边肩膀上都被溅上了小片的血迹。
余震的身体晃了晃,紧接着砸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哼,刘婵玥大惊失色:“世伯!”她扑到晕倒的余世伯跟前,才发现他竟然脸色灰白,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暮气,连带吐出来的血也微微带黑色。刘婵玥眼眶瞬间一红:“世伯...”
“前辈还没有死,你这是在给他哭丧吗?”头顶突然投下一道阴影,将刘婵玥蹲踞于地的身子笼罩其中。男人的话中带着熟悉,令人讨厌的嘲讽意味。可此刻,刘婵玥听到这个人平缓沉稳的语气,却像是飘摇无依的浮萍,突然找到了可供倚靠的苍劲树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