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蓝 第八十一章

狄清瀚看着连细月说：“你以为婆婆冷落你是因为那三十万对吧？我不这么认为，那三十万只是一个导火索，淋浴门也只是一个小插曲，关键原因是什么，是你隐瞒了自己的事。如果你在结婚之前把话说清楚，告诉婆婆自己承担了父亲的债，把自己在外面的经历全部告诉她，她也许会谅解你。你当时没有把话挑明，她后来查到了一些你的事情，所以对你有了一些不好的看法。”

纪登皓接着说：“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心成的母亲本来很喜欢细月的，觉得她是个能吃苦的好媳妇，懂礼貌、爱干净，后来债主来讨债，她才觉得不对劲，因此找人调查细月。本来她是想查一下细月的债务情况，看她究竟欠了多少债，没想到别的事情也查出来了。”

连细月苦笑道：“是的，她本来没打算查别的，只是想知道我欠了多少债，可是她找的那些人太细心，把我在公司的一些事也查得一清二楚。”辛皓泽说：“你跟经理的事确实伤了高心成的心，当初经理追求你的时候，你就应该果断拒绝，简单交往了半年才拒绝，怎么能不让别人怀疑。你跟经理虽然没到一步，但我感觉你们也不像是普通朋友。”

龙霏兰想了想言情剧的内容，说：“看看港台的言情剧，还有韩剧，故事当中的男女搭配大多都是这样的，要么男的穷、女的富，要么女的穷、男的富。虽然故事都是瞎编的，但它也表达了一种协调的组合方式，一个家里有钱，一个家里很穷，这样才平衡。看看连细月与高心成，两个都是穷鬼，草率地结了婚，结果生活得非常糟糕。”

穆伊蕾看着邓艺谖说：“虽然你和蒋如琦还没有结婚，但我感觉你们一定会过上好日子，至少比他们好。”

邓艺谖无奈地说：“但愿如此，狄清瀚，想不到弦月杯的比赛过后你会销声匿迹，沉寂了这么长时间，一小半青春，就这样耗费了。你只是经历了一次失败而已，有必要颓废这么久吗？高心成在弦月杯的舞台上赢得很侥幸，你当时输得也不算彻底，我们舞狼有一句失败宣言。伊蕾，你还记得吗？”

“秀发甩一甩，造型摆一摆，今天虽然很失败，明天也许会精彩。”

狄清瀚冲穆伊蕾笑道：“哈哈，我也用这句话安慰自己，可我看不到希望，明天没有精彩，只有悲哀。”

章思锐用调侃的语气说：“连细月确实耗费了一小半青春，至于狄清瀚，这么一点时光算不了什么，他是男人。对男人而言，青春过得慢一些，年纪越大甚至越有魅力，女人不同，青春就像流水一样，说过就过了。就因为她不是单身，公司不愿意捧她，明明有机会进入一线的，现在却徘徊在三四线，半红不紫。看看辛皓泽与林瑗娥，单身出道，没有绯闻，没有男朋友，再加上自身的好形象，如今都成了一线艺人，成了人气巨星。”

龙霏兰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辛皓泽，说：“你挺有本事的，在娱乐圈混得这么好，人气超高，身价暴涨，你一定挣了不少钱吧？”

“哪里，我的人气确实高，至于钱，我也没挣多少。”

“开玩笑吧！我看过你的片酬介绍，你拍一集电视剧能赚七八十万，最少也是六十万。”

辛皓泽哀叹道：“唉！兰兰你有所不知，我跟经纪人是八二分账，就拿我今天正在拍的那部武侠剧来讲，一集六十万，这六十万有四十八万要给老板。剩下的那些钱，我要给化妆师一部分，给助理一部分，如果用了替身的话，还要给替身封个红包，最后落到我嘴里的也没几口。”

听了辛皓泽的话，林瑗娥说：“你的经纪人对你挺大方的，只要八成，我呆在韩国的时候一直是九一分账，给公司挣了那么多钱，自己什么也没捞到，所以我上个月解约了。”

“九一分账。”赖辉惊讶地说：“你的老板也太苛刻了，把你当成了银行呀！”

卫煜回忆了一下自己在网上看到的内容，说：“早就听说韩国的娱乐公司很苛刻，原来是真的，可话说回来，人家毕竟把你捧红了，把你打造成了一线歌手，而且是亚洲一线。多要点钱是应该的，你当年的头衔是蓝梦翔小舞后，上台表演时主持人都是这样介绍你的，现在可神气了，你现在的头衔是亚洲小舞后。”

“哼！我的前任经纪人非常小气，尽管我拼命地工作，维护公司的利益，可他还是没有把我当回事，钱给的很少，脸色也很难看。可他对外人挺大方的，如果别的公司跟我们合作，他给钱给的很爽快，给的很大方，态度非常好。”

狄清瀚冷笑着说：“慈禧有一名很著名的话，宁赠友邦，不予家奴。事实上，很多人都有这种精神，轻视自己的手下与家人，对外人表现得很慷慨。”龙霏兰说：“我也有同感，我爸爸对公司的员工不算大方，就算他装大方，给钱的时候脸色也不太好，如果是其他公司的人帮了他的忙，他的态度完全不同。给钱也好，送礼也罢，都是一脸欢喜，笑口常开。”

尹宵生说：“是呀！很多中年人与老年人都是这样，身边的人为你赴汤蹈火，你不会放在心上，觉得这是天经地义，一点也不感动，认为这是他们的义务。相反，外人帮了你一丁点忙，你都会感恩戴德，觉得这是天大的人情，下定决心要好好报答对方。看看清雨的奶奶，她发高烧的时候，清雨的婶婶守在床边照顾她，端水端药端食物，甚至还端便盆。即便如此，这位老人家还是没有半点感动，相反，如果他婶婶做饭做迟了，烧水烧慢了，那就得挨骂，有时候甚至会挨打。”

“呵呵……”燕清雨凄惨地笑了笑，说：“我奶奶得病的那几天，我婶婶每天都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守在床边，可我奶奶还是板着一张臭脸，没有半句好话。倘若外人来了，我奶奶都会笑着打招呼，态度很友善，按她自己的话来讲，大家非亲非故，他们愿意在我生病的时候来看望我，我真的很感动。至于儿媳，照顾我，那是她的本分，有一点没照顾好，那我就要整整她，整得她死去活来。宵生，你的母亲好像也有这种经历，你奶奶也整过你母亲对吧？”

“对，在我奶奶眼里，我母亲跟狗差不多。”

狄清瀚嘲讽道：“那些呆在农村的老太太大多都没什么文化，在她们看来，丈夫不算太重要，女儿有一点点重要，女婿也不怎么重要。至于儿媳，那就不是不重要了，在某种情况下，儿媳可以不当人看，唯独一种人很重要，那就是儿子。在我们那个山沟里，很多老奶奶都只在乎儿子，把儿子当成宝，其他的亲人与家人都是次要的，甚至是无关紧要。”

叶杰克吃惊地问：“至于吗？儿媳不是人吗？”尹宵生答道：“在我们这个地方，很多村子都是如此，很多儿媳看上去都不像人，无非是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婆婆太厉害，用尽一切手段刁难儿媳，第二种情况是，儿媳太恶毒，把婆婆往死里整。整体来讲，第一种情况还是多一些，因为农村当中有很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

叶杰克看了龙霏兰一眼，说：“你前年推荐了一部电影，我后来去看了，那部影片叫做《金福南杀人事件始末》，拍得确实很好，把人性的丑恶刻画得很生动。我以为电影纯粹是瞎拍的，听了他们的对话，我改观了，电影当中出现的一些事有可能是真的。”

“你没有在农村呆过，当然不相信那些事情了，那部电影讲的是媳妇受虐待的故事，也有很多老人被子女折磨，折磨到死。他们的家人逼他们自杀，很多农民都把自己的父母当成累赘，当成门户垃圾，欲除之而后快。”

连细月说：“龙霏兰说得对，我们湖北是一个发扬弃老精神的省份，农村老人自杀，成了一个普遍的社会现象。老人自杀的现象在武汉还比较少，西边的几个市，经常发生这种事，尤其是在冬天，按那些村民的话来讲，我们这里没有几个老人是正常死亡的。”

“没有几个老人是……正常死亡的。”叶峻涛睁大双眼看着连细月，说：“细月，你开玩笑吧！那些村民都这么不孝，非要父母自杀不可吗？我虽然恨父亲，但我绝不会逼他自杀，大不了我跟他脱离关系，我离开家，他的死活跟我无关。”

狄清瀚说：“峻涛，你到底是外地人，不了解我们这个地方的情况，你以前一直呆在郑州，直到十九岁才来武汉对吧？你如果早点来的话，去农村呆几天就明白了。”燕清雨接着说：“我们老家那块儿比较好，在燕家村，平均每年只有两三个老人自杀。”

尹宵生说：“在尹家村，平均每年有五个老人自杀。”

赖辉轻轻道：“农村的人真是残暴，那部讲金福南的电影我也看过，讲的是一个农村妇女的悲惨命运。丈夫和长辈都不把她当人看，对待她就像对待猪狗一般，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有时候还要遭受性侵犯。本来金福南一直保持沉默，一直忍受着，可她后来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那就是……同样的命运即将复制到女儿身上。当女儿死了之后，受尽虐待的金福南终于爆发了，挥舞镰刀大开杀戒，这个女人真的很残忍、很歹毒。”

龙霏兰说：“她是很残忍，也很歹毒，砍死了自己的丈夫，还砍死了丈夫的兄弟，真是没良心。但是看完了这部电影之后，我还是有那种大快人心的感觉，因为她的家人没有对她讲过良心，她只是把自己所受的罪一次性讨回来罢了，把自己所受的痛苦发泄出来而已。不说别人，就说你母亲，她跟你父亲离婚以后，经常来你们家捣乱，你以前是怎么想的。”

“她真是蛮横无理，不讲良心，呆在这里的时候，吃我们赖家的饭，穿我们赖家的衣服。有福不会享，竟然要离婚，既然跟我爸爸离了婚，那大家就没关系了呗，竟然还要来扯皮。”

“那现在呢？”

“现在改观了，我父亲这种人太缺德了，跟这种人有什么良心可讲。”

听了龙霏兰与赖辉的对话，林瑗娥不解地问：“你爸爸怎么了，干了什么坏事吗？”没等赖辉开口，纪登皓答道：“也没干什么坏事，就是卖了无数个小孩而已，好像已经判了无期徒刑，他的下半辈子要在牢里度过了。”

叶峻涛用哀伤的语气说：“我还是挺感激他的，要不是因为他治好了我的腿，我在弦月杯的舞台上不可能一举夺魁。”狄清瀚说：“这话我信，如果你当时没有十成状态，绝对斗不过高心成。”

燕清雨回忆了一下当年的事情，说：“想不到他爸爸这么快就被抓了，我两年前就知道赖神医是个人贩子，可我没想到警察这么快就查到了他的事。”

“你早就知道！”赖辉惊讶地看着燕清雨，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我，你还记得前年的春季吗？春季的某一天，你们在狼窝搞聚会，就是纪念辛皓泽的舞会，本来你们没有请我，我也没打算参加。我当时去了你爸爸的医馆，想买点治尿频症的药，由于太晚了，你爸爸的助理回家了，所以他自己去拿药。就在他拿药的时候，我无意中看了看他的电脑，当时我就猜到了，你爸爸铁定是个人贩子。”

“这跟电脑有什么关系？”

“你让我把话说完就明白了，那天晚上，我仔细看了看屏幕上的内容，你爸爸似乎正在某个药品交易网谈买卖。因为我是个电脑高手，所以我了解那些网站的用途，表面上看，他们是在谈药物的价格，一瓶多少钱，什么时候有新货。其实……其实他们是在谈小孩的价格，那些药的符号，指的是小孩的性别，那些药的编号，指的是小孩的出生时间。虽然你爸爸和网友用了一些暗语，但我还是看懂了，你爸爸的身份很特殊，他既是买主，也是卖主。七八千买来，然后再几万块卖出去。”

赖辉恍然大悟，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我早就该想到了，我一直就觉得很奇怪，那些药怎么那么贵，闹了半天，谈得不是药物的价格，谈得是小孩的价格。”

卫煜恶狠狠地说：“他爸爸被抓之后，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开始怨恨父母了，我一定要找到他们，要他们给我一个交待，为什么要卖掉我。”龙霏兰说：“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你的亲生父母卖了你。”

“对！赖伯伯落网后交待了自己的所有事情，警察在他家里搜到了一些交易笔记，最老的是二十年前的，他干这一行干了二十几年。最老的那一本交易笔记，里面竟然记录了我。”

穆伊蕾调侃地说：“我说你怎么跟你父母完全不像了，原来你是他们买来的呀！”

“嗯，我的养母把实话告诉我了，她说，她没有生育能力，只好找人贩子买小孩。按照她的说法，我的亲生父母住在四川的某个贫困县，他们生了我却不想要我，只好把我卖给了赖伯伯，然后赖伯伯再把我卖给了现在的父母。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真是恨死了亲生父母，我又不是牲口，又不是水果，为什么要卖掉我。我下定决心了，一定要找到他们，我要当面问清楚，为什么生了我却不肯抚养我。本来我前天就打算启程的，可我忽然想起了两年前的约定，所以今天来学校一趟，明天再出发。”

龙霏兰忧伤地说：“有必要这样计较吗？你自己都说了，你父母呆的地方属于贫困县，可能是因为太穷了，他们怕你跟着自己受苦，所以卖掉了你。你应该感激他们才对，他们把你卖给了赖神医，赖神医再把你卖给了有钱有势的卫家。你进了卫家之后过上了好日子，成为了富二代，难道这样不好吗？”

穆伊蕾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你父母是本着一种……只要你过得比我好的心态卖了你，你应该感激他们才对。如果他们没有卖掉你，那你这辈子永远也进不了卫家的大门，当不了豪门阔少，那种饥寒交迫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纪登皓感叹道：“老天真是不公平，为什么只有你被卖进了豪门，我也希望自己能进豪门，可惜，我的父亲没有卖掉我。不过这也没办法，我小时候长得很丑，就算我爸爸真的把我卖给了人贩子，那些大富翁也看不上我。我看过你小时候的照片，你在幼年时就显得很俊美，人家当然会买你了。”

“按照管家的说法，养母把我买下来的时候，我已经一岁半了，当时她来挑人，赖伯伯把十几个小孩抱到了她面前。十几个小孩都在哭，她一个一个看，看到我的时候，我忽然不哭了，冲她大笑，她觉得我跟她有缘，所以出高价把我买下来了。当管家把我抱回家的时候，养父看我长得秀气，以为我是个女孩，有点生气，觉得妻子出钱出的太多了，买亏了。养母告诉养父，小煜是男的，不是女的，只是看上去很清秀而已。”

辛皓泽严肃地说：“脸蛋真的很重要，如果你长得很丑的话，赖神医一定会把你当便宜货处理，这样的话，买你的人一定是穷鬼。要是你被穷人买走了，那你的生活可就艰难了，不敢想像。”

“是的，不敢想像。”

邓艺谖瞟了辛皓泽一眼，说：“你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人，有时候是很犯贱的，别人对你越好，你越是鄙视别人，直到重要的人离你而去，你才会明白对方的重要性。这句话真的很有道理，看看燕清雨的奶奶和尹宵生的奶奶，她们都不把儿媳当回事，如果儿媳真的离开了自己，她们也许会感到后悔。”

尹宵生说：“农村的妇女大多都会这么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真正离婚的非常少，我奶奶和他奶奶不会有后悔的一天。”龙霏兰有点吃惊地说：“奇怪，在我的印象中，清雨的奶奶对他母亲挺好的，他的母亲不是什么好媳妇，可他奶奶非常宠爱她。”

狄清瀚讽刺地说：“这些我也知道，他的母亲脾气不太好，性情乖张，有点粗暴，既不是贤妻，也不是良母。对儿子的教育方式非常简单，不是打就是骂，她还是个赌鬼，天天打牌，对长辈也没什么礼貌，可他奶奶就是喜欢这个大媳妇，对她特别好。清雨你自己说，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舅舅是当官的，他呆在家乡的时候是乡长，离开家乡之后，去了黄冈市区混得也挺好，成为了政府的高级干部。我奶奶心里清楚，自己的大儿子没什么本事，呆在城里的时候，必须靠我舅舅才能找到工作，所以她对我母亲很好。”

叶峻涛说：“原来你跟我一样，有个当官的舅舅，我舅舅也是个小小的芝麻官。”龙霏兰冲燕清雨笑道：“我明白了，站在你奶奶的角度来讲，我们燕家要倚仗清雨的舅舅。大儿子和大媳妇搬到了城里之后，有个当官的照顾他们是天大的好事，是这样吧！”

“就是这么回事，有，总比没有好，许多农民都觉得搬到城里很光荣，回家过春节的时候都会炫耀一下，陈述自己在城里的生活。事实上，大多数农民在市区混得也不怎么样，除非有贵人相助，所以我奶奶对我母亲很好，因为我舅舅是贵人。”

尹宵生有点气愤地说：“如果你舅舅是种地的、是放羊的，估计你奶奶也不会把你母亲当人看。”燕清雨说：“我的婶婶去地里干活的时候，偶尔会干到天黑，很晚才回来，回来得早一点的话，会有剩饭剩菜，如果回来得太晚，剩饭剩菜也没有。左邻右舍到我家来坐客，我奶奶心情很好的话，会送一些水果给他们。”

狄清瀚说：“你们燕家，除了两块水田以外，还有几棵果树，你爷爷活着的时候，经常送水果给我，我还有点印象。”

龙霏兰非常认真地说：“宁赠友邦，不予家奴。发扬这种精神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富翁也好，农民也罢，很多时候都是如此。算了，不说这些了，看看外边，那些12级的学弟学妹都在往外跑，他们现在要去干什么呀？”

章思锐解释道：“因为明天有可能是世界末日，有可能再也看不到阳光，这些学生提前约好了，今天晚上都到后山上去，在大山的顶端过夜，等待明天的日出。”林瑗娥说：“我们也到山上去吧！看看明天到底有没有末日，太阳是否真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