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妖?”
轻尘看着手中浮着的雪白团,轻蹙了眉道:“逆反天地法则造出的准神是活不长的,你的主上让你来做什么?”
言毕,他倏忽一怔,随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升起,可却又暂时察觉不出任何不对,因此他只得先将思绪放在眼前的准神之上。
“……?”
溪澜一怔,下意识地发出疑问:“主上是什么,是我哥哥让我来的。”
“什么?”
轻尘一惊,手下瞬间松了力道,溪澜没了支撑,刹那直直落了下去!
“卧*,要死了,要死了!!!”
因着溪潭从小到大纵容,溪澜比一般的神二代还要废物一些,从一米多的距离落下只记得捂眼哀叫,而非化作人形阻止坠落。
真是废物,这是轻尘上一刻的想法,下一刻冒犯他的虎妖便被他稳稳接住。
“神使,有事否?”
轻尘暗中叹了口气,随后藏起眸中隐约的鄙夷,略带关切地问道。
神这个字虽说威严无比,但某些时候却显得十分可笑,上至帝王下至平民,甚至市井中的江湖骗子,也都可以借神愚弄世人,骗取钱财名利。
只要有需求,不管是野是邪是正,到了时候统统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中之尊,总之修仙之人能成大统的少之又少,飞升的是一个没有,谁能解释他们就是正统,而不是什么邪魔歪道,要不然,怎么都死在雷劫之下了呢?
但不论神像庙宇如何兴亡衰败,神的存在也是毋庸置疑,飞升而成的神不受信仰束缚,他们生于天地,自然也会死于天地,天地无情,亘古难变,不论是旧神新神,皆引不起祂们的一丝眸光。
兴许在祂们的眼中,凡人或许还比不上一只小小的萤火。
神终究不是无求无念,其中也有等级之分,其中最低阶的便是被天道派下界的准神。
准神只有神的修为而没有神格,等级也有高低之分,譬如眼前的虎妖,便是等级最低但身份最高的一位。
他本没有成神的资格。
“没,没事。”
溪澜捂着胸口,喘着气道,但很快,他的声音便猛然拔高:“等,等等,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神使的。”
轻尘不欲与他纠缠,自然也不想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便当即冷下脸来,道:“神使打听这些没用的做什么,既然神尊有令,那为何不拿出神令来,反而在其中白白浪费时辰!”
溪澜被这严厉的嗓音吓了一跳,轻尘本身的气势就有些飘忽不定的冰冷,令人不敢近前,沉下来更是望而生畏,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反正溪澜是被骇的不清,直接在轻尘手中缩成了一团,同时将脸埋在胳膊下,去阻挡冷得似腊月寒冬的眸光。
若是一般的纨绔子弟,在这眸光下就会熄了所有的心思,乖乖执行自己的任务,但溪澜却不一样,他是纨绔中的纨绔,花瓶中的花瓶,本体多好看自身就多废物的那种。
幸而溪潭愿意护他宠他,否则他这般废物,早就不知轮回了几世了。
因着溪潭的缘故,许多大妖都对溪澜或多或少的施以照顾,是以在众多有意无意的纵容下,溪澜成功地废得不能再废。
废到出乎轻尘的意料。
若非神使不可过多冒犯,轻尘简直想将手中的白团扔出去。
白色的绒团固然可爱,但越可爱越容易激起他的敌意,记忆中隐约有人似乎对这些东西颇为喜爱,而那个人似乎……
似乎什么?!
心底的悸动如白驹过隙,刹那了若无痕,轻尘甚至感受不到一丝影子。
但若非铭心刻骨,又如何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中留下踪影?
但现状容不得他仔细去想。
轻尘瞥了眼远处层叠的山林,随后动作轻柔地将手中的虎妖放在石台之上。
石台通体白色,除了周遭生有青苔,其余皆称得上一声干净整洁,轻尘本来想于其上歇息一会,但如今只好便宜溪澜了。
真是麻烦,他又一次想道,随后动作轻快地回身。
月白长袍长至及地,外罩有碧落色半袖长衫,除却外袍,还着有一件白色圆领窄袖上衣并下裳,山帆色交领宽袖上衣并品月色下裳,各种配饰一应俱全,皆隐隐约约绣着龙纹,为了防止被过长的衣摆绊住,穿这种衣服时通常会配有高头丝履,丝履做工精细,穿着也无不适,但对于常年隐居山林的轻尘而言,这身装扮不仅十分妨碍行动,登山采药也极易跌倒,除了配色,其余的皆是分外讨厌,他想不通自己这么会想不开去穿这种华服。
虽说龙纹代表天子皇族,旁人擅用可谓大忌,但历代国师掌握着江湖大权,能皇帝平起平坐,轻尘论身份相当于皇子,再加上修士不仅见过龙,更有人伺养过,龙在修士眼中远不如升仙重要,因此龙纹轻尘不仅用的起,还能用得符合律法,理直气壮,之所以没多少人知道,不过是因为不合眼缘,历代国师及弟子用得格外少些罢了。
自然,比起龙纹,轻尘更喜欢花草木石,他曾经以为在死前,自己都不会穿上绣有龙纹的衣服,但如今,他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作世事无常。
真是麻烦的衣着。
轻尘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随后伸手将繁复的长衫与外袍扯下,毫不可惜地扔于一旁。
袍上缀着的玉石落于地面碰出清响,轻尘看也不看地脱下丝履与足袜,赤足将之与外袍踢到一起。
幸好剩下的还算正常。
身上的束缚完全消失,感受到一如往日的轻快后,轻尘原本的烦躁消散了大半,他看向青衣少女躲藏的树荫处,高声道:
“云息宗第二十八任宗主云承影之徒,轻尘,不知阁下尊姓何名,师从何方?”
他已经很久没对除了云承影以外的人行礼,因此对于二师姐青雪的转世也只是微微俯身以示尊敬,连语气也是波澜不惊,一如方才。
“既然选择留下了,就不要躲躲藏藏,我既然不知道祈丰八年后发生了什么,就不会与祈丰八年后的我一样,既同是逆天之人,萍水相逢,自当惺惺相惜,这位道友,我不会害你,更不会杀你。”
“……”
这是当今的修士永远说不出来的话。
越若澄自阴影处走出,向着轻尘施了一礼:
“无门无派,越若澄,炼气巅峰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