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眼里的笑意渐渐淡去,说到后面,转而是浓密的哀伤。
那眼神,何其熟悉,我在阮忆遥眼里也看见过。
各种的思绪猜测在我脑海里炸开,似乎真相离我很近,但我偏偏抓不住它。
出发去祁阳的时间很急,直到离开京城那日,我也没理出头绪。
在祁阳我度过了九个月,在雪地里被冻得发僵也要坚持放哨,和士兵们煮着分吃羊肉,在广阔的荒野上疾驰着骏马,大漠长风,阳关大雪,孤烟萤火……那是我在京城从未体验过的时光,粗犷而质朴。
我也在这里,得到了灵魂和身体的两重蜕变。
只是没想到,在我到达祁阳城五个月后,阮杰林也来了。我有很多话想问他,但话到嘴边,只成了一句,“你姐姐放心你来这里?”
他低声说了一句话。我没听清,只听到因为什么······放心?
“你刚才说什么?”我疑惑。
他声音很洪亮,有种赌气的感觉,“可放心了!我死在这里她都不会过问一下。”
他刚才绝对不是想说这句话。但是我没再问。
……
四个月后,然后父皇下旨让我回京,我不得不回来了。我把阮杰林也带回来了,说实话,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祁阳城。
京城发生的事很多,二皇兄娶了林侍郎的女儿为正妻,阮二小姐病逝;以阮大小姐为首,京城各家小姐纷纷摆摊施粥给流民;魏家新收了一个养女……
最令我震惊的是,在我回来前不久,阮相被人告发这些年来私吞赈灾军饷数万两银子,并且罪名坐实。
等到官府上的人查抄阮府时,发现阮府可谓家徒四壁,原来阮相把贪污所得的钱,早在这两年全部捐献了出去,给发生水患的河州地带提供居所和食物、给苦寒的边塞提供粮草、给因蝗灾肆虐地区的百姓······
大殿上,阮家众人跪了一地,阮家大小姐亦在其中。他们请求父皇看在阮相为官这么多年的恩情上,留他们一命,让阮相告老还乡。
父皇准。
我赶去城门口送他们时,我远远得看见了阮忆遥,她褪去精美的钗裙,身着粗布衣裳,脸上没有任何的不甘抱怨。
虽然从相府嫡女变成普通民女,但阮忆遥脊背却以往任何时候都挺得直。在她看见我的那一刻,万分平静地朝我一笑。
我心头一震,心头那个疑惑一下子解开了。
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窥探到了我曾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但是,我有些后悔,有些无奈。
我看着她,泪水悄然流下。
皑皑白雪终于融化,心中高山地崩山摧,顷刻便化为浩浩汤汤的湖水,滚滚而来。
我找机会与她单独说了一会儿话。
“你是不是早已预料到这个局面?”
“算是吧,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有啊。阮府满门抄斩,我和我的家人尸体暴露荒郊,被秃鹫啃食。”她说话时很平静,仿佛在讲无关紧要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