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么几次考虑,余雁归心中舒服了一点,但他并不知道徐嘉汕是怎么想的,其实他也不大在乎.当他心里没有徐嘉汕了的时候,他也就很洒脱了.
周二的云有些多,上午也不怎么热,可是当正上着数学课的时候.班主任却将他叫了出去.
余雁归正疑惑着.班主任就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拨出的电话页面显示来电的是余雁归爸爸。
他接过手机:“喂?爸?怎么了?”
余雁归爸爸语气严肃地说道:“你太爷昨天晚上老了(趋势了)你得回来家一趟。”
“什么?哦,好.好!我收拾东西回去!”余雁归大为震惊。
他把电话挂了.班主任说:“先别伤心,快进去拿东西,待会去拿假条.我先回办公室。”
余雁归回去面无表情收拾东西,收拾完后来到办公室,发现班主任正打着电话:“哦?徐嘉汕的太姥爷?现在吗?哦好,好,好的!我去叫.”
班主任将手里的假条塞给他,慌慌张张地走了.
余雁归暂时没工夫想徐嘉汕.太爷、和余家.都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尽的.
余雁归的太爷原名叫余明德.一辈子什么都干过、年轻的时候跑过堂、当过兵、直到后来经商发了财、就闲在家里了。儿女众多、有四个儿子、分别取名人杰、人德,人和与人清、余人杰是余雁归的爷爷、他又有三个儿子、都是鸿字辈,鸿法,鸿政、鸿义而余雁归的父亲就是余鸿法.过了大半个世纪,到了余雁归这一辈,就以雁为中间名,是雁字辈。
雁字辈的重孙中最年长的并不是余雁归,但太爷最重视的却是他,因为封建伦理道德和法学来讲、余雁归是有第一顺位继承权的人.(嫡庶什么的谁提谁王八蛋)他是长子的长子的长子、所以太爷一老、他是必须回老家的、
想着这些的时候,他身旁闪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和徐嘉汕十分相似、余雁归皱了一下眉,自从他们之间的那层可笑而又可悲的窗户纸被捅破之后、余雁归从内心里厌烦了她,余雁归是个看重亲情的人,不希望在送太爷最后一程的时候有任何不合时宜的人或物出现.所以他加快了脚步.
余雁归上了他父亲的车、车上几乎塞满了人、什么三姑六婆的都挤在余鸿法的小破SUV上.
村离余雁归家,并不近余雁归想打个盹,因为寄宿制的学校宿舍质量并不好.
他一睁眼村就不远了,车子停下、众人心照不宣地都三缄已口。
众人没有从堂屋的正门进入,而是先去了余雁归三爷爷的二儿子家里去、男人戴起小帽、女人用白布绾住头发、个别老者穿上素白的缟衣.
进屋后,几个老者带头,呼啦啦地确倒一片,之后就都撤出大堂,只留下个别来接接下来的人。
所幸的是余雁归年纪略小,若是再有十年、灵前所守的,门口接人的,领众人披麻的、就应是他了.
夏天院子中用来挡阳光的棚布没有撤下,堂中很是憋闷、余雁归就跑到屋外.等着更多没有来的亲戚.车一辆接着一辆的驶入村子、也对,太爷有四个儿子.若是每个儿子有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都有三个儿子、那得多少?还不算姑爷、朋友、邻居、以及他们的儿孙,得有百十号人.余雁归抬头看了一眼.余家那间长宽三百步有余的大堂屋堆满了大半屋的人,粗粗地估一下,还有一小半。
其实亲戚多了也是个愁人事,一是这些人根本都不熟,他那几个爷爷他都是认识的,可是那些叔,姨,表姑,他就只认得小半,然后还有他们的儿女;那些堂的兄弟姐妹.压根就认不全,有时小辈见面第一步就是先问你爷爷是谁,爹又是哪个,方才可以勉强辨认。
想到这儿,为了避免那些出奇的尬,他干脆就先脚底抹油,溜到村子后面看看.
刚抬脚走了没两步、后面就开来辆黑轿车、很显然,开车的人一看就不是这一片的.因为那车在余雁归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停下了,问一个过路的老妇人.
正想着别的事的余雁归回过神来,因为那辆车他感到十分的熟悉,但一时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仿佛那记忆被搁置在了那落满灰的匣中.需要花相当的时间开启它、
等等,那车副驾上的人使他突然明白.副驾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只见过几面但从未说过话的徐嘉汕妈妈!”
“哦、上帝.余雁归刚刚的镇定与节奏感被一扫而空.余雁归躲进了路旁的小巷,唉好巧不,巧,也不知是哪门亲戚,来就来了吧、就是别带那位!他虽然的中这样想、可是现实中却不尽人意.一是因为那位也请了假、不可能不来!二是因为那位——徐嘉汕本尊,就在后排悠闲地看着手机.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好事都被他摊上了.没办法、他们的关系己经破到两人都没有脸去直面对方。
余雁归后绕回了老宅、人数没有多少变化.可是屋外的人却多了不少,余雁归左右环顾一圈.没有看到徐嘉汕的那一家人,便默默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躲了起来。余雁归快活地走在村里的小路上,天色放晴、但己是仲秋,并不炙热、没有什么能破坏他的好心情、
虽说走在路上,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所以哪儿有好玩儿的地方呢?余雁归正这么想.猛然想起附近有个庙.不是佛教的庙.而是道教的庙,余雁归己经许久没有触碰宗教一类的事了.
大部分现代人是没有道教信仰的.一方面是因为科学已经不可动摇、一方面是因为佛教长时间比道教兴盛.也可能是佛教比效高调.而道教不怎么搞宣传.属于爱信信不信滚的态度.
半打半撞地来到这座小庙前,他才知道为什么不叫宫或者观、因为这个小地方太小了.香火不怎么旺.前后不过几进院的大小.也没什么人,只有几个老道士.余雁归住直走了进去,大殿内供着三清祖师爷、余雁归也不认识什么这个天尊那个天尊的,只是看着眼前泥塑的神像,有种发自内心的亲切,相比那些贴着金箔老大一个的佛像来说.使人看着犹为舒服。规规矩矩敬完香,他打算去后院看看,但却没离近,余雁归远远地看见有个道士盘腿坐在书橱前,悠然自得地读着本古籍,还有个道士在拨动古琴琴弦.好不自在,仿佛世外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信念这面坚实的壁障将他们与这尘世隔绝.自己悠然做着自己的事、修着自己的道、念着自己的经。
余雁归望着窗外,久久不愿离去。这应该是我想要的生活吧、他想。闲云野鹤.无忧无虑.无欲无求、不受任何人的打扰、也不被任何事困住。
那一刻、余雁归无与伦比的想要出世。
“什么?你说什么?出世?什么是出世?”电话那头,张伯伦的声音传出.
“用佛教的说法就是出家.”余雁归淡淡地说.
“啥?你要出家当和尚……哦不是.当道士?你怎么了?受到什么打击了?”
“没有什么、就是感觉烦、徐嘉汕也来了、天天搁我脸前晃悠.一看见她就感觉心挺乱的。注意力也集中不了、”
“停停停、你打住,徐嘉汕跟你什么关系?你太爷去世她去什么?你们什么亲戚?”
“What's up!别给我提这个、唉、也不知几辈子的孽缘,就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来还带着徐嘉汕.烦得要死.”“所以,所以你现在对她是什么态度?你还喜欢她吗?”
“呢.不能说喜欢、不能说不喜欢、嗯…有点儿类似于一战德二战败以后,德国民众对于德皇威廉一家的情感。就是有点儿不舍、不相信发生的是真的、有时又挺后悔.有时又厌恶.”
“哦、那好吧、呃、尽早回来。”
“好好、挂了、”
“挂了.”
挂了电话才刚过正午、已经到老家门口的余雁归发现门前已经要开席了.他赶忙过去、和雁字辈的堂兄弟们坐在一起.当然.还有徐嘉汕。不巧的是.由于余雁归从村东的庙赶回村东的老家用时太久、所以席间已经坐定了人、他只好和徐嘉汕挨在一起吃饭。
可是席间的菜相当不错、加上余雁归一上午主要都在乱转、体力消耗不小,所以他吃得很多,一开始还略带矜持地夹菜、后来则是全然不顾形象.和一旁的余雁明一人半只烧鸡大口啃起来.仿佛还没发现一旁的徐嘉汕、也没有看她一眼,仿佛她是只令人反胃的虫子似的。
等余雁归那桌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其它的桌上气氛仍十分的热烈、仿佛不是婚礼就是别的场合一般,这到也怪不得众人不孝或是没心没肺什么的.而是因为余明德老人家活了九十多岁、放眼全国都算长寿的了、一生又没有什么遗憾,所以葬礼的气氛自然活跃.
抛却这些不谈.余雁归倒是很珍惜这浮生半日闲.吃过饭,他就又跑到河边的草地上躺着、一副与事无关的模样.
天气相当不错、天上的云时不时交变换一个形状,他从小以后就再没有这种悠闲的时间.忽然,徐嘉汕在旁边坐了下来.余雁归先是一惊旋即又满不在乎、仿佛她又变回了吃饭时的那只反胃的虫子、他有时看天;又有时在手机上对道教做做了解.看看小说.完全不关注身旁的徐嘉汕.
待了一会,又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闪了过来.那人正是好久不见了的徐嘉辉.
徐嘉辉在余雁归身旁坐下.两人只寒暄几句,便聊到了历史、文学和哲学的方面.徐嘉辉选的是文科、所以两人的交谈也算顺利.不过令他惊讶的是.徐嘉辉的境界止步于课本.而余雁归的境界则是独成一家的.
渐渐的.徐嘉汕也不禁将头扭了过来,两人在谈论横渠四句。
这让她甚是惊奇.徐嘉辉也是那种从小自命不凡的家伙.谁都看不起.更难有和他聊天聊到横渠四句的.
聊了半天.直到两人去了一趟道观又回来.己经几个小时了.天己经渐暗,几家人忙完事儿草草吃了点供品就都走了.只剩几个儿子守着.
余雁归最后看了一眼老屋,徐嘉汕家的车从老屋前驶过,将他的思绪带走,他的心确实在暑假被她那封信伤透了、并且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导致余雁归不愿与她再说什么.但现在他的心情正如先前他打给张伯伦的电话里那样的一样、不管怎么说,他很忐忑。
从葬礼回来.余雁归到没有多大的悲伤.人死了就死了.活人安排完就应该过自己的生活.死人死死人的、但活人也要活好活人活的.
自从余雁归去了一次道观.就好似着了迷似的看道教的书.什么《周易》《道德经》《抱朴子》《奇门遁甲》、有的是可以从图书室白嫖的.有的则得自掏腰包.但余雁归全不在乎.只是一个劲地买买买.一个星期以后,余雁归书架上的道教类书籍就已经超过了以前所有的书的总和.
不仅是书,余雁归也不知哪儿来的钱买了一堆十分有氛围的东西.原来西墙上张伯伦贴上的中国朝代图被揭到了北面的门上,换成了八卦旗,两人的床架上名放了串五帝钱,还经常会有莫名的香味。
另外两个之前天天睡大觉的人自然是不管的.只要张伯伦和余雁归不把屋子搞炸了就行、而张伯伦则有点受不了余雁归整天回宿舍要么对着本易经摇铜钱摇得叮当响.要么拿个罗盘口中念念有词、好似一个老神棍似的。
可是张伯伦还是没怎么干预、直到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
[4:30的宿舍]
张伯伦迷迷糊糊睁开眼,他听到一个声音在念些什么.他又一下子坐起来.冲着那个声音大喊:
‘余更行!你又他么抽什么风!?这才四点半!”
余雁归先是被吓了一跳.又将手中折本的《太上老君说清净经》放下,拿起生物课本,说:“我“早晨背背书,念念经.”
我谢谢你八辈祖宗.”哐的一声、张伯伦又倒回床上.
自此.余雁归就每天晚上九点睡.早上九点起了.
有一天晚上,张伯伦闲来无事.就问余雁归:“你们道士有纹别吗?”
“我们道士?我只学了两个月怎么成道士了?”
“呢,不是像你经常说的.什么持道之士为道士吗?”
余雁归摇摇头,“非也,普通人要是上边给你指了这条路.你大概有三步。一,你得信奉道教.信仰道教,这就是。基础的段位——信士.完了呢,去所在宫观办理皈依.传授法名你有了个证皈(gui)依证.那就是居士.三、你成为居士以后呢继续学习、之后找个师父,给你教一下基本知识、你只要身体健康四肢健全.无犯罪记录.家人同意.就可以办道士证.而且年龄.姓别.不限.
“听着挺美好.但是以后不能吃肉喝酒找老婆.你家香火怎么办?”
嗨、那也不是所有的道士都不能吃肉喝酒娶妻,道教的两大支:全真和正一,全真道士必须吃素禁酒无妻.还必须留长发穿道袍、住在宫观里。”
“噢**.那也太严格了.”
“别急、另一派正一就相当舒服.正一道士可以留俗发.穿普通的衣裳.除了仪式的那几天以外可以吃肉.喝酒.但不能吃四样(乌鱼、耕牛、大雁、狗.因为它们代表的是孝勤贞忠四种品德.”“我去.乌鱼我都没见过.而且现在哪里有耕牛,啃拖拉机吗?大雁.那也捕不着.狗那么可爱.怎么能吃狗?”张伯伦很是无语.“那么你呢?想入什么?或者说你现在做成了什么?”
“我?余雁归说,”我肯定入正一,不过我现在主要学一点基本的周易,风水以及六王、我还选修了祝由、”
“什么是祝由?”
“祝、是巫的意思、而由就是病因、祝由术就是治不了实症而用来治疗飘症的一种医术.实症就是治疗范围内的病症、过于奇怪的则归结为由阿飘上身的病症.为飘症.”
“怎么治?”
“符箓.”
“得,玄的开始了.”
“嗯那样毕竟是少数.”
“好了.我继续看书了.”余雁归又摸出了《太上老君说清静经》.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