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放学的时候,太阳光经过下午的渲染,从金黄变为了橙黄,越往西沉,红色来的就越发猛烈,完全没落之时,它会变成灿烂的橙红,悬于天际,将此周围所有的一切变成令人不可思议的色彩。
原川的小学校每天放学之时都在夕阳的陪伴之下,橙黄色的光芒从西方洒落,把教学楼原本灰暗的窗子镀了一层光亮。教学楼下面层层树木的枝叶变得暖意洋洋,花坛里那条蜿蜒着的鹅卵石小路上,颗颗小小的鹅卵石反起的光亮犹如孩子晶莹的泪水。小学校总是以最可爱的姿态欢送离开校门的孩子们,然后在夜晚的时候陷入沉睡,迎接第二天孩子的到来。
上学的孩子们每天最期待的不过只是放学的时刻,叮叮铃铃放学铃声在5点10分敲响之后,孩子们总是迫不及待的冲出教室门,很少会有孩子愿意再多留在学校一会儿。通常大约在五点半,孩子们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校园,而这个时间还没有走的,只剩下校门口的保安和值日的同学们。
五年级六班今天值日的是池逸晨和黎沐笙,虽说教室里的活并不是很多,擦擦黑板和扫扫地也就这两项活动,可是一般都是在等到同学们走的差不多之后才开始,再加上等等这个同学等等那个同学的,时间往后拖了几分钟,等到教室里走的没几个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的5点20多分了。
池逸晨趁着这推迟了几分钟,把自己的背包给收拾了收拾,顺便把自己今天的垃圾袋给扔掉。
他见班里的人走的都差不多了,到班门前的走廊上想要拿个扫帚和簸箕开始扫地,往教室门前走了两步。抬眸间,他透过教室的窗子看见了黎沐笙正在拿扫帚和簸箕,条件反射性的,他停住了脚步,等到黎沐笙走了之后,他才又有了动作。
原川小学每个班里大概也就三十多个人,索性教室也就不会特别大,卫生工作每天中晚都会有一次,中午的人打扫的比较细致了,晚上本就少的活自然会变得更少。池逸晨拿着扫帚在教室里转了几下,极个别显眼垃圾和一些位置上比较乱的同学,清理完之后,教室也就打扫的差不多了。
他掂着簸箕里的垃圾,把它倒在了班门口的垃圾桶里,整理完这些,他就要走了。回到班里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座位旁的那扇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傍晚的风吹的极其纤柔,但还是带起了内里的蓝色窗帘,轻微的浮动似如湖面的波纹,片刻之后,又归于宁静。
池逸晨把头伸出窗外,看着窗外的夕阳与晚霞,任着那不时扬起的风儿触过他的面庞。刚刚放学之时,还是橙黄色的晚霞已经沉为了橙红,那橙红色的光芒渲染着远方的天际,片片光芒透过几片微薄云彩的遮挡直直的落进教室里的黑板上,原来没有形状的光在这时忽然有了形状。
他跟随着那夕阳,也想看看那有了形状的光,可是那光芒却远不如他所想。原本有了形状的光被另一个男孩打破。
黎沐笙的身影来来回回的遮挡着那光芒,让他根本就看不清那光是什么形状。 他的身影不停的在光芒覆盖的地方来回跳动着,他手里拿着黑板擦,一蹦一跳的擦着黑板高处的粉笔字迹,虽然擦掉了不少,但是有些零碎的地方还是够不到,他抬头看了一下,把黑板擦先放在了讲台上。
池逸晨看他的动作像是要走掉了,他继续盯着那片有形状的光亮。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黎沐笙顺着那片光亮照进的地方,找到了那扇窗户。
“哐”的一声,教室最后的那扇窗子被池逸晨猛的关上,他拿起放在课桌上的书包,离开了教室。
黎沐笙有些不解的看着离开教室的池逸晨,他搬起自己的椅子到黑板下面,有些害怕的站在椅子上,感受着有些颤抖的椅子,他匆匆的把刚刚擦不到的笔记给擦完。然后 缓缓蹲在椅子上,颤颤巍巍的伸出左脚,在保证安全落地以后,右脚也跟着下来了。
他总是不喜欢站在高的地方,好像一不留神就会摔下来一样。
黎沐笙擦完黑板,把黑板擦放在该放的地方之后,拿起书包离开了教室。池逸晨临走的时候已经把教室后门给锁了,他把前门给锁上,也渐渐消失在了走廊里。
池逸晨家比原川的小学校地势要稍微矮一些,距离不远不近,登上自行车大概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小学校要到家里那条路虽说不远不近,但也是顺着他们那里的地势曲折盘旋,往往要经过好多个转弯才能回家。
他的家到小学校只有那一条路,每天上学和放学他都走这条路,路上有几个矗立的电线杆,有几个出没的流浪猫狗,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平常放学没事的时候,他总喜欢走一段停一段,看看这条路和往日有哪些不一样。因此的原因,他的回家时间一直都是个谜,有的时候早,有的时候晚,但是不管是早是晚,他都要扯一个理由来搪塞偶尔问起来的姑姑。幸好的是,她的姑姑问起来的并不多。
池逸晨一直都觉得在路边看出没的流浪猫狗比回家有意思的多。他的家里在夕阳下沉的时候总是没有人,唯一照看他的姑姑要到晚上**点的时候才回来,他习惯了每天坐在某一个街角处等着群山之处泛起夜色。
今天的他没有如往常一样,而是匆匆的骑着自行车赶回了家。他推着车进家门的时候,家里前院门栏没有锁,他探头看了看院里面停靠的粉色电动自行车,就知道应该是姑姑回来了。
池逸晨把自行车放在前院,对着正屋的门敲了敲,不一会儿,一个朗朗的女声响了起来:“来了,是逸晨吗?”话尾是杨起来的。
池逸晨听着那声音,便知道姑姑今天心情很好,“是,姑,是我,”他用同样的语气回道。
“今天挺早的呀,”她边开门边问。
“今天学校没有多余的课,就回来了。”
池逸晨看着他还没有来得及画完的妆容,以及从来没有见过的白裙子,一目了然的说:“姑,你晚上有事?”
“是,我朋友今天晚上过生日,我提前请了假回来收拾收拾,看我这裙子好看吧。”
女人心情极好,说着便提着白裙子在客厅里转了几圈,轻柔的白色裙摆勾勒着她本身就亭亭的身影,展开的裙摆像是花瓣一样衬得她颇像夏天初绽的茉莉,她脸庞前因为转动散落下的几缕发丝也为这初绽的茉莉添了几分生机。
池逸晨看着如此漂亮的姑姑,幻想着自己的妈妈如果在家里应该也和她一样。他笑着说:“很漂亮,姑,像高中生姐姐一样。”
女人听闻有些受宠若惊,她双手捧着脸,有些勉强的说:“真的吗?像高中生,把我说的太年轻了。”
“很像,你本身也很年轻啊。”
“哪年轻啊?都二十五六了。”
女人拿起客厅桌子上的巧克力,塞进嘴里一颗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你爸妈像我这个年纪都快结婚有你了,你看看我,都这个岁数了……唉,”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倒觉得挺好的,慢慢来,有些东西该到的时候就到了,”池逸晨缓缓的说。
“话是这么说,可是……”说到这里,女人突然下意识的暂停住了,“呀,不对,你还这么小,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我也不算特别小了,姑,”池逸晨苦笑着说。
女人听闻一脸认真的看着池逸晨,她带着些玩乐的语气说:“确实不小了,我家逸晨长大了,越来越帅了,姑姑要是上学的时候遇见你这么帅的男孩子,我都不敢想得有多幸福,”她捏了捏池逸晨的脸,“这脸还是跟以前一样软。”
“姑,你几点走?” 池逸晨被她捏着脸,含含糊糊的问。
女人猛地想了起来,“天,我都忘了,不跟你说了,我马上要走了,”她随手又抓了几个客厅罐子里的巧克力,哼着歌进了房间。
池逸晨把脸上的微笑放了下来,也回了二楼自己的房间。一进到房间里,他就把书包随意的丢在了地上,接着便“砰”的一声倒在床上。他随手拽起来了一个枕头盖在自己脸上,绒毛枕头的重量覆盖在他的口鼻上,呼吸些许的困难并没有让他觉得很难过。他感受着自己的呼吸,一声接着一声和自己的心跳声融为一体,不一会儿,过于沉重的呼吸终于让他拿起了枕头,他抬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6点17分,还是一如往常的一分多钟。
池逸晨躺在床上,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平静的彻底的屋子里只能听见分针嘀嗒嘀嗒走的声音。
“逸晨,我走了啊,你要吃东西的话冰箱里面有我中午做的饭,你拿出来热一热,要是不想吃的话打电话给我,我晚上回来给你带一些。”
姑姑的声音打破了房间的平静。池逸晨回她:“好。”
忽然他想想起来什么一样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从地板上拿起自己的单肩包,把书包整个调转过来,里面的东西如同下雨一样,一瞬之间全部坠落。折成一团的纸飞机还算是精致的纸枪,一个叠上一个的回旋镖,全部被他收了起来毫不留情的扔在了垃圾桶里。
他翻出自己的文具盒,从四五根水笔之下拿出了一个压着的白色千纸鹤。那是今天许景芊给他的。当时是中午吃过饭,池逸晨因为今天没有和他们一起的缘故便比他们先行一步回来,路过最后一排的时候,他看到了许景芊和卓槿橦正在折千纸鹤。他随手拿起了一个对女孩说:“折的真好,”女孩子看她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想要就拿走。”
池逸晨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走了一个千纸鹤,他小心翼翼的把那个千纸鹤的翅膀收起来,藏在了文具盒的下面。他想放学回家后学会折这个千纸鹤,这也是今天他之所以这么着急回来的原因。
池逸晨把那个千纸鹤拿了出来,一步一步的把那个千纸鹤展开,又一步一步的复折。他极有耐心的学习折的步骤,一次,两次,许景芊给他的那个千纸鹤被他弄得已经磨损的破了角,可是他仍然如此小心翼翼。
在他折坏了两三张纸之后,池逸晨终于学会了如何折千纸鹤。一张纯白的纸,在他手里四五分钟之后就会变成一个栩栩如生的千纸鹤。
以前听童话故事说千纸鹤是会飞的,如果千纸鹤真的会飞就好了,他真想坐在千纸鹤上,飞过一望无际的原野,葱葱绿绿的林间,粼粼波光的大海。他会坐在千纸鹤上,一直一直飞翔。可是,千纸鹤永远都不会飞翔。
池逸晨还是折了好多个千纸鹤,最后他在好多好多千纸鹤的簇拥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蛮久的,夜里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凌晨零点多了。他到舆洗间刷了刷牙洗了个脸,准备上床睡觉时,刚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一楼玄关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本以为在家的姑姑站在门口处。她面朝着外面,左手扶着门,半边个身子整个靠在门上,但是头却依依不舍的看着门外的人。
“快回家吧,很晚了,”是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
女人喝了点酒,不是很清醒的靠在门上。她迷迷糊糊的说:“不想,再抱一下嘛。”
“很晚了,明天再抱,好不好?要不然你明天上班要迟到了。”
“可……”
“快进去吧。”
“好吧,”女人喃喃的说了一句。
“那……明天见。”
男人语含笑意的说:“明天见,”随后就是一楼玄关大门锁上的声音。
池逸晨随着那阵上锁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黑暗,摸索着躺在了床上。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