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金主，不抱白不抱 第七十一章、扫墓

他闭了闭眼睛，任凭胸口万千思绪激荡。

那年夏末开学，那人突然闯出来，言笑晏晏，一眼惊鸿。从此就被月老的红线缠上了，纷扰多年，苦的、酸的、惊的、忧的，只有那人在侧，就都化成甜的了。

感受到身后脚步渐近，他擦了擦眼角，刚要转身，就被那人钳住肩膀。

阳茗轻吻他侧脸，在他耳边轻声说:“闭眼睛。”

他听话照做。

黑暗中，脚底碾过沙粒的沙沙声尤为明显。盒子被打开发出“崩！”的一声，随即是东西掉落沙滩的闷响。海浪拍打岸边，海轻拂脸颊，额前碎发乱飞，被人温柔捋顺。

一切都心照不宣的温柔起来。左手被牵起，无名指上一凉。

“睁开吧。”

一枚款式简约的戒指稳稳套在无名指上，严丝合缝，仿佛专门为他而生。白金戒托上镶嵌钻石，钻石不大，切割成方形，不温婉却独特。上午阳光正好，戒面闪耀七彩光华。两侧有玫瑰纹样，一左一右，似在海风中摇曳，绮丽多姿。

阳茗额头抵住他的发顶，手指摩挲戒面，轻声诉说：“之前那个丢掉吧。这个秀气精致，正好衬你。喜欢么？”

他没有言语，也没有抬头。纵使不是第一次收戒指了，可当下还是心跳的厉害。

下巴被指尖抬起，微凉。他垂着眸子，睫毛轻颤，挡住了一汪秋水。

阳茗低头轻吻他，蜻蜓点水，浅尝辄止。不旖旎、不缱绻，却还是带出了波光粼粼。

“感动哭了？”泪珠晶莹，顺着脸颊滚落，被阳茗一一吻了。小心、轻柔的像衔起粒粒珍珠。

“我……”他贸然开口，声音发着抖。

阳茗又吻他嘴角，拥他入怀，手掌在脑后轻抚，一下一下的沉稳之力，渐渐安抚住他的浑身战栗。“乖！稳一稳再说话。”

阳茗怀抱着他，自顾自的说起来。“结婚照有了，天地拜了，现在给你带上戒指，算是套牢了你。任你天高海阔，本事了得，也飞不出我的掌心了。”

他被逗笑了，随手一拳怼在人肚子，痒的要命“本来也没想飞。”

阳茗又抬他下巴，亲他，亲完盯着他。

辛励怀疑自己看花了眼，沉稳淡漠的那么个主儿，眸光亮着，瞳孔中隐隐闪着期待。

阳茗伸手，一枚与他的戒指十分相似的戒指躺在掌心。这一枚没有装饰、也没有钻石点缀。只在戒圈上歪斜着刻了一个玫瑰图案。

他说:“我给你带了，吻接了，该你给我带了。”

辛励一笑，笑他幼稚，随后郑重道:“好”

戒指带好那一瞬，他身形虚晃。

两枚戒指一个吻，就定了终生。

草率也好、儿戏也罢，万幸他们都不悔。

手放在一起就没有分开，两人十指紧扣，漫步海滩，偶尔凑在一起说腻乎话，偶尔分开一点距离追浪弄潮。

甜蜜半晌，辛励突然停下脚步，怔怔的看阳茗，问道:“你不说去看我爸，怎么先带了戒指？”

阳茗笑的奸诈:“我怕你爸不同意，提前给自己个保障。”

辛励好奇，扬了扬交缠的手:“带上戒指他就能同意？”

阳茗答:“那就由不得他不同意了。”

辛励打他，“有你这么对岳父的么？”

阳茗牵着人转身走向车子，“那就去给岳父大人道歉。”

窗外风景疾驰而过，辛励沉默不语。

和一个男人私定终身，还带着人去见已故父亲。他想象不出，他爸如果在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像阳茗爸爸一样打的他头破血流么？还是像阳茗妈妈一样平静接受？

心中思绪难抒，辛励拧着眉毛看浮光掠影。阳茗关闭了车内音响，留给他独处的空间。

两个小时后，他们抵达陵园。

陵园内苍茫空旷，一片灰白肃穆。静下心只听得到啾啾鸟鸣和树枝摇摆的沙沙声。两人一黑一灰，西装笔挺的立在深灰色砖石台阶上。两步以外，伫立一座大理石墓碑。墓碑旁有一颗柏树，经年风雨，挺拔茂盛。

正值春初，距清明节还很远。阳茗放眼望去，远处只一户人家扫墓，距离太远，应是看不清他们这边情景。

阳茗牵起辛励踏上台阶，沉下神色、弯下腰身。对着墓碑上的照片恭恭敬敬地行礼致意。

黑白照片中人，眉眼和辛励十分相似，浓眉大眼，更为硬朗英俊。

阳茗沉声问好：“辛叔叔您好，我是阳茗。”他又看向辛励。从走进陵园，辛励就一直呆呆发愣，许是触景伤情，又或是太过思念。

阳茗存了呵护的心意，猜测他应该有很多话要和爸爸说。他捏了捏辛励掌心，小心说道：“我回避一下，你们聊。”

辛励闻声才如梦初醒，他回道：“不用，你就在这。”他放下手中一束白菊，伸手拂去墓碑上掉落的松柏枝叶，神情柔和，似乎正在对着父亲聊着闲话家常。“爸，上次来还是去年您忌日。这段日子您过的好不好？”

他抽出湿巾擦拭墓碑，又擦碑上刻的名字和照片。认真细致，仿佛轻柔的为长辈端水擦脸。

父亲只陪伴了他四年，在他话还没说利索的时候就消失了。

他记得那是无比普通的一个上午，他被爸爸送到幼儿园。大门口还哭着闹着不要上学，爸爸哄他，拿了棒棒糖偷偷塞进他书包里。

不到中午，他就被妈妈慌慌张张的接回家，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他看见妈妈一直在抹眼泪。他掏了棒棒糖递给妈妈，妈妈却哭的更凶了。

事出突然，他并不理解。只觉得一切都来不及，来不及说棒棒糖我不要，爸你别上班。来不及在脑袋励多储存一下来自父亲的音容笑貌。

他一直都知道他爸为国为民、光荣牺牲。他应该自豪、骄傲。但蹉跎着时光，他无数次自私的想，为什么光荣的不能是别人。

青春期的孩子都爱幻想，人家幻想情啊爱啊，他就幻想他爸爸会不会在他考第一名的时候奖励他小汽车，在他逃学时候举着扫帚追着他打，在他惹妈妈生气的时候帮他求情，在他早恋暴露的时候语重心长分析利弊。

每次梦中成真，他都会笑出声，笑醒了就坐在窗边抱着腿望星星。妈妈说天上最亮的星星就是他爸，他想问一句：爸，您想我和我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