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一过,又近开春。
花园里的植物刚刚经历了一个寒冬,死的死、残的残,一片萧条景象。张阿姨作为后勤大总管,得知阳茗不久归国,迅速联系了工人来家里重新整理花园。
一大早,辛励就被派到院中喝茶,顺便拿主意花园里种点什么。他把玩着手腕上的银链,玫瑰花冠的钻石硌的指尖刺痛,很难忽略它的存在。“就种玫瑰吧。”他转头对工人说,“白的、红的、粉的、绿的,能找到的颜色一样种一簇,整个花园种满。”
阳茗总是拿玫瑰喻他,那就投其所好。他幻想着,盛夏时节、高大梧桐枝繁叶茂,满园玫瑰争奇斗艳,整个小院充满勃勃生机。他们两个在暮色四合里,在郁郁葱葱里,浅酌微醺。他会告诉阳茗:“你看,整个院子都是你喜欢的玫瑰,还有你最喜欢的我。”
然后……,然后画面太过香艳,他及时克制住自己的幻想。
春寒料峭,风还挟着些冷意,乍一吹过,辛励打了个激灵。他摇头,甩去满脑袋的不良思想,打着电话转身进屋。
刚踩进一只脚,辛妈妈就拉着他不放。她在这住了小一年,日常和姐妹们打牌、跳舞都很不方便。得知阳茗要回来,正好有了借口,以不方便为由,硬要搬回去。
辛妈妈有高血压,辛励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奈何自己的软磨硬泡功力主要遗传母亲,辛励自食苦果,眨眼间就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没辙,只得让司机先送妈妈回家,自己预约安装监控的师傅。
打完电话,花园的工人也开始动工松土了。他站立窗边瞧着,感觉自己叫辛励真是叫错了,应该叫心累才对。
一晃又是九点钟,再不去工作室,就赶不上开课了。真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他又叹口气,抓起外套就走。
开车在路上疾驰,他一手把住方向盘,一手扶额。抽空思考要不要给妈妈再请个保姆,万一有意外也有个照应。一家子琐碎事让他焦头烂额,手机震动了两声都没听到。
黄纯比他早到工作室,一屋子小朋友也已经安排妥当。
他放下衣服,直奔二楼,路过美术教室的时候,他余光扫了一眼。那开心小朋友果然和沐汐小团子坐在一处,正弯着眼睛讲小话。‘不认真听讲可不行,得跟黄纯说给他俩调开。’思索着就到了自己的教室,他整理仪容、进入状态。
正午,送走了今天的第一批家长和孩子,他和黄纯坐在沙发旁守着外卖,边吃边聊。
“辛哥,辛哥,你看大群里,有家长请假。”黄纯提醒道。
辛励这才拿起手机,回复家长消息。阳茗的头像上也闪着红点,他点进去,霎时弹起,动作太大,茶几差点翻了。
幸亏黄纯眼疾手快,手脚并用地捂着外卖,踩着茶几才没有给保洁阿姨添堵。
“我也得请假!”他抓着黄纯手腕,声音都有些抖。
黄纯以为他家里出了事,拍着他手背,安抚道:“你先冷静,出什么事了?你去忙,我都能帮衬。”
这次轮到他扑黄纯了,他也激动地蹦起来,蹦的比黄纯高。“小纯呐!哈哈哈!阳茗回来了!”
黄纯不解,哥哥回来激动成这样的么?哥俩感情真好!她问道:“下午你请假去接机?”
“嗯~”刚才他只看到了‘今天到家’几个字就兴奋的掀桌子,现下才回神看清信息内容,对话框里几个大字:‘晚上8点落地’。
他坐下继续吃饭,“倒是也不用,晚上我们关了门再去接也不迟。”
黄纯:……搞这么大动静,最后告诉我啥事没有!她毫不掩饰地翻个白眼,继续干饭。
下午除了上课时间外,辛励整个人处在一种游离的状态中。坐在前台单手托腮能发呆一小时,黄纯忍不住过去问:“你手不麻么?”
黄纯怕家长觉得他们不专业,也嫌他丢人,赶他进咨询室,自己坐在前台迎来送往。
好不容易挨到六点,黄纯就感觉身边一道残影,‘嗖’的飞出去。她望着辛励背影疑惑:这哥哥不是欠他钱了吧?
辛励早早等在机场接机口。他原地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拿了花、水杯、吃的或者外套,自己则是两手空空。他头一次接机没什么经验,感觉自己有点格格不入。只好脱了外套拿在手里,假装也是给家人带的。
不一会儿,出口处人影攒动,辛励踮起脚尖,伸着头扒着护栏,使劲儿往里看。
终于,黑色大衣挺阔有型、银灰色行李箱推至身前,那个熟悉的身影同样在人群中搜索他的影子。四目相对,他看到那人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凌厉的面容褪去风霜,绽出温柔笑意。那人加快脚步,站定在他面前,一把拥他入怀。
抱的这样紧,手臂勒着腰身、手掌摁着脊背,下巴抵着肩头。气息扑到他耳廓,他听到心心念念的低沉嗓音说道:“想我么?”
毫不迟疑,脱口而出:“日思夜想!朝思暮想!魂驰梦想!做梦都想!”他从严寒等到隆冬,酸楚、孤独、艰难、仓皇、崩溃,打碎了才是成长。他扎进坚实胸膛里,贪婪地嗅着独属于自己的味道,咬咬牙,颤抖着一颗心剖出来给他看。
阳茗勒的更紧了,在颈窝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沉下嗓子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点非分之想。”声音轻飘飘的从胸口传出来,这次他红了脸。
两人立在大厅,相拥着、静默着、两颗心急速跳动着。
须臾,待周身热血平复,阳茗松开辛励,看清他只穿了单薄衬衣。蹙眉问:“怎么不穿外套?”
辛励张口就来“想等你给我穿。”他又看到阳茗架着石膏的手臂,撇了撇嘴。“我还是自己来吧。”
阳茗不知道他又整哪出奇思妙想,轻弹他额头。辛励抬手还击,却被大手攥进掌心。说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