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呈怎么被人叫来就怎么被徐进礼赶走,走的时候手里捧的都是文件,摞得高高地盖住文件后的脸。
而徐进礼在国色芳华昏天黑地地醉了两天,开门出来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
这几天里,手机屏蔽了所有联系人唯独没屏蔽唐芝,结果手机却依旧是很安静的状态,信息没有,更遑论社交软件。倒是唐寻知通过方呈在国色芳华的时间打过几个电话进来,问他是不是最近在干什么。
徐进礼没管他。分明是想关注唐芝志愿填的怎么样,想往哪儿的大学填,偏偏假装正事多得没空闲。
“老板,来一束野菊花。”
徐进礼掏出一张一百给老人,老人接过,走进小木屋里找零钱。
“小伙子,你等我找一下钱。”
“好。”
将近七月的原城的天气雾蒙蒙的,和往年炎热的原城形成鲜明对比。小雨淅淅沥沥地飘,落在人的肩头,润湿行人的头发和衣袖,黏糊糊一团,贴着身体难受的很。
“小伙子,你有一元吗?你给我一元,我正好找你剩下的五块……”
老人走出来,周围都清净,花摊前哪还有青年的影子,只余眼前群山苍绿,雾罩人眼。
“哎呦,今年上山的人多呦。”
老人把找零的钱往屋里枕头下一塞,竹床咯吱咯吱地摇,枕头歪斜,枕头下压着的纸张慢慢飘落地板上,最后是归于大地的叹息,“笨手笨脚的,怎么又掉了?”
信封上歪歪扭扭的是各种福利院的名字,大大的“自愿捐赠”的字眼赫然跃进眼帘,老人却只顾笨拙的捡起墙角的信纸。
“老婆子的信偷偷在这里藏多久了,我……咳咳咳可算找到了……”
另一边,徐进礼怀抱鲜花慢慢往山上走,即使肩头湿漉漉一片也不在意。
走了很久的路,才看到一大片开阔地段。一路上花草树木看多了,罕见的瞄见马路边树立的牌子:请勿停车。
“张老头在吃饭呀。”
经过门口的时候,徐进礼自觉探头进门卫室里和人打招呼,满眼笑意,仿佛回到第一次见话语中张老头的日子。
“你好久都不来了,来看你爸爸妈妈啊?”
张老头放下碗,笑得满脸都是堆起的细纹,沟沟壑壑,和蔼可亲。
“是,你先吃着。”
直到目送徐进礼消失在视野,张老头一拍大腿猛地反应过来,今天在飘小雨呀,他也不晓得打个伞再来墓地。
墓地,顾名思义,墓碑很多。横死的、病死的、自杀的……各式各样的墓碑都有,车祸死的自然也不例外。
“爸妈,我是小礼,我好久没来看你们了。”
地上很湿却不脏,可以猜想是张老头兢兢业业守着这块地方的成果。徐进礼一挥外套就坐下来,手一点一点抚摸着墓碑上徐父徐母二人的合影,心里是无限的感慨和眷恋。
“上一次来是……两年前了吧”,徐进礼顿住,花了好久的时间才从记忆长河里勉强找出那点零星的记忆片段,“当时我来看过你们以后就去了南市军事实验基地,身体躺着、精神就进入知知的过往。”
“虽说这儿是虚拟的世界,看了也是虚假,我还是想来多看你们几眼。”
“你们别问我知知为什么没和我一起来,她正在经历她人生填志愿的大事呢,我不好叨扰的,我猜你们应该能谅解。”徐进礼絮絮叨叨个不停,“停,也别说你们不会这么问我,算我自己想说的行了吧。前两天知知说反正也是一死,我知道她在说气话,希望我不要再在她身上花费多余的时间精力,可是天底下哪有哥哥会眼睁睁看妹妹去死的,如果有,那当我没说。”
触景生情,徐进礼叨着叨着就把头靠在墓碑上,眼底发红,泪花闪烁。
难以掩盖的悲伤掩盖在平时温润的表皮下,如汩汩涓流,润物细无声地蚕食他的身心。
“爸妈,我好难过啊,难过得我整个人都完蛋了”,徐进礼说自己好难过,脸部仍旧始终如一地维持冷静,细微的表情方能窥见他的真实情绪。
或许是下雨天更有氛围感,徐进礼不知疲倦地说,说到天黑,说到雨下了一天,他就在雨里待了一天。
“铃铃——”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惊醒了靠着墓碑睡了小半天的徐进礼。
这一瞬间他都是恍恍惚惚地。夜色沉沉,他紧张地左看右看四周的环境,如此熟悉,才发现自己还身处墓地,又一倏尔间放下心来。
原来只是睡着了。
接电话的手沾满水珠。
“喂,什么事……”
如果有镜子,他就会看到一个眼底发青,神色不整的自己。
“……不要开玩笑。如果你只是想要完成业绩,多少钱我都可以充,就是别拿我妹妹开玩笑。”
徐进礼握着电话的手青筋隐隐暴起,压制住骂人的**。这年头骗人的手段真是毫无下限。
随着一分钟过去,不知道对面的人到底又说了什么,徐进礼起身趄趔几步,手机从手掌心滑落,重重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不一会儿,徐进礼堪堪依靠低矮的墓碑稳住身形,而后大步离开。
就连身后野菊花散落一地都没感觉。
“徐先生,唐芝小姐还在抢救,她手机的紧急联系人就是你,你最好能赶快来一趟……”
“喂,在吗?徐先生,您还在电话那头吗?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