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四刻,还没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但他们住的西苑,因为燕落衡不让韩家的下人打扰,倒是显得清冷安静。韩家设宴招待令主,当时刘婵玥路过前厅的时候瞟了一眼,排场不小。
可惜,刘婵玥在房间里暗骂:“该死的姓燕的,又拿我当挡箭牌!”他说什么刘婵玥路上中了歹人的软骨香,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而他,则是要陪着她一起静养。“不要脸!真是好不要脸!”
刘婵玥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动作有些大,她是合衣睡下的,胸口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她顺手摸了出来。房间幽暗的光线下,刀鞘上刻着那枝海棠色泽诡魅。
突然有些想念赠送她匕首的那人。说起来,好像也有近半个月未曾见到他了。她被燕落衡带到这里,在燕家的地盘上又不敢留下只言片语告知他。“他现在在哪?这个时候也应该知道我来了韩镇了吧?”左右刘婵玥也睡不着,便也不睡了。
她起身下床,摸着黑,先是照例将匕首爱惜地擦了擦。接着悄悄走进院中——就着月色朦胧,在花树下试了刀。白玉兰香气浓烈,在她挥舞的刀光中花叶纷飞。心头隐隐有个希冀,希望就在下一刻,就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丁还尧的声音冷不丁响在身边,带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问她:“是在等我吗?”
香软翩飞,却只是徒然在被月色点亮的刀尖撕裂。白玉兰浓烈的香气几乎要把人淹没,像是在用花香向她报复。
刘婵玥收起匕首,微微喘息,可惜,即便满树的花瓣都被她催落,也等不来那个相见的人。不过这一番动作下来,她却发现自己的武功似乎精进不少。
满打满算,丁还尧教自己武功的时间连一个月都不到,竟然比当年她在东来山学艺五年的进步都大。虽说那五年她也是吃喝玩乐、偷奸耍滑地混过来的,不过...她看着几乎整棵快要秃掉的玉兰花树,自言自语道:“丁还尧竟然这样厉害。还是说...我其实是个大器晚成的武学天才?!”
一阵风阴凉地吹过,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收起那把精巧的匕首,又在院中驻足了片刻,本已经打算转身回屋了——一阵异常勾人的食物香气突然钻进鼻端。“红烧猪蹄....”她咽了咽口水,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
刘婵玥几乎是不知不觉之间便跟着那阵香味走出了院门。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刘婵玥,曾经的刘家大小姐,竟然如饿死的游魂一般,追随着红烧猪蹄的味道转过了几道门!
此刻灯影昏暗,看模样像是韩家某处荒僻的花园,几个端着饭食的下人走在前面,刘婵玥则是猫着腰,形容猥琐、悄无声息地尾随其后。
正打算按照原路返回时,“我听说,这些吃食本来是家主用来摆宴席招待贵客的呢。”走到这里,他们好像都放松了很多,安静了一路的下人突然有人出声。
刘婵玥瞬间竖起来耳朵。一个婢女有些惊讶地说道:“什么,是这样吗?那怎么会就这样赏给了咱们。”
另外一个婢女说:“不知道,好像那宴席没有摆成吧?”
婢女点头:“原来是这样。”
一个小厮凑上前说道:“要不说你们的消息真不灵通。我告诉你们,不是那宴席没有摆成,是摆成了,但是那贵客却根本没去!而且,还是连面都没有露一下!”
婢女惊呼道:“怎么会?!”
小厮见了她的反应,顿时显得嘚瑟不已:“怎么不会?我可是听说,这次来的贵客,连家主见了都要跪地叩头呢!”
婢女的神情又惊惧了几分,而见到她被自己唬住,那小厮脸上便眯出一个奸猾猥琐的笑容,然后直接从那婢女端着的托盘中摸了一块芙蓉酥出来。
另一个婢女狠狠一拍那只咸猪手:“我看你又在胡沁了吧?前些日子来的那位小少侠,听说也是极其贵重的身份,结果别说家主了,连二少爷三小姐也没见着有多殷勤。”
精致的芙蓉酥被一下子拍到了地上,瞬间沾染了土不说,还往外滚出几圈。结果那小厮却不嫌弃,两步追过去捡了起来,在衣服上抹了两把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他边吃边笑着说道:“翠芝姐姐您也别生气,在您眼里着韩家,尤其是二少爷那自然是千好万好,外人谁也比不了的。”
翠芝闻言冷哼一声,却是傲娇地抬了抬下巴,而那小厮愣愣地往那婢女跟前凑,其貌不扬的脸上挂着贱兮兮的笑:“不过说起来,韩二少爷最近好像都没怎么眷顾着翠芝姐姐了?弟弟我可是连着小半个月里都没听到夜里....”
翠芝听到这话,脸色立刻变得又红又白。而那小厮见她似乎下一刻要扔了手里的东西来拧自己的耳朵,立马又急声说道:“都怪咱们院子里的狐狸精,肯定是她不要脸勾引的二少爷,否则凭借二少爷对翠芝姐姐的心,怎么会冷落您呢?您说是吧?”
几句话说得又谄媚又中肯,听得翠芝都愣了一下,心道这小杂碎竟然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转而却又想到那些吃食是不是二少爷故意想要留给那个贱人的,顿时气得牙根痒痒,表情都狰狞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