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突然,林蕊蕊放声大笑,尾音冷寒入骨。她明白了。这等事,自然是不能由他自己说出来的。必须要被迫黄袍加身,受臣请叁次推拒,才算得上民心所向的君主所做的一场合格的政治表演。
“我可以禅位。”陆景承的呼吸一滞,似乎是不敢相信她刚刚说了什么,抬起头急切地开口辩解。“我不是要那个位子。”
林蕊蕊再次见到了那个眼神。那双眼湿漉漉的,蓄积着化不开的阴郁,却病态地燃烧着炽烈的虔诚。他仰着头,直勾勾地望着她。像是在祈求她。“我想要陛下。”
众臣被惊得愣在原地,几位忠直老臣叩首恳求。“王爷不可啊,陛下虽然不是您的亲侄女,但是这也是从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规律啊!”
陆景承根本不是皇家人,只是祖辈和皇氏一起打拼出来的天下,等天下平定以后,两个人结尾异姓兄弟,本来王爷身份是不能承袭的,可是陆景承这辈争气,又早早在边关打拼又给自己拼了一个皇上兄弟的名号。一直到林蕊蕊的父辈继位,他则是顺理成章成为了皇叔。
林蕊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蓦地笑出声来。“朕与慕宁初已成婚多年了,莫非,你要做小?”诸臣彻底慌了,他们怕林蕊蕊的轻蔑态度激怒了陆景承,那殿外的数万兵马就会毫不犹豫地踏碎他们的脑袋。“陛下慎言啊!”
陆景承当然记得林蕊蕊与慕宁初已做了夫妻。他助林蕊蕊在二月初登大宝,她四月便颁下诏令要与慕宁初成婚。那真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啊,他最好的兄弟牵着他心上人的手,笑语晏晏地向他敬了一杯酒。
慕宁初说:“谢过王爷,没有王爷,就没有今日我夫妇二人。”慕宁初到底在谢什么?是助林蕊蕊夺嫡,成就他慕宁初的皇夫之尊;还是他拴不住林蕊蕊的心,让他慕宁初后来者居上?
那时凤冠霞帔的林蕊蕊站在一旁,冲他勾出一抹温柔却疏离的笑意。那时他觉得失落,如今想来却很是怀念。从那以后,林蕊蕊再也没施舍给他一丝笑意,眼底尽是不加掩饰的忌惮猜疑。
最终,林蕊蕊对他痛下杀手。他其实不怪蕊蕊,她对他的猜忌和杀意,都是因为她坐上了帝王这个位子,这不是她的本意。若他与蕊蕊都生在百姓家,定会是一对生同衾、死同穴的恩爱夫妻的。这都是拜慕宁初所赐。
这些都不是蕊蕊的本意。至少他今日杀一个慕宁初还是绰绰有余。只要日后他永远忠诚地匍匐在她脚下,她总会看清他的真心,再度信任他、爱慕他。
陆景承站起身来,高声号令。殿外一名武将闻声作揖。“末将在!”陆景承**热烈的目光与上首的林蕊蕊对视着,毫不掩饰地流露出狠戾之色,像是一匹在暗夜里蛰伏了四年的孤狼,在此刻终于亮出了爪牙。
“搜宫,把慕宁初给本王找出来,本王要亲自千刀万剐。”副将应声称是。林蕊蕊腾地站起身,冲陆景承怒吼。“朕还没死呢!”
陆景承朝上首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陛下,这场逼宫里丞相也难逃罪责。慕宁初是罪人之子,理当株连处死。”
林蕊蕊望着御阶下俯首的孤狼。他朝她拱手,却无半分恭顺臣服之意,倒蓄了几分誓不罢休的狠劲。“慕宁初死了,朕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