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等他勉强睁开眼,入目就是沾满血迹的水泥地,晨光蔓延进来,带着冬季清早特有的冷意。
他两只手手在身后被反绑着,刚挨了车撞,即便再有本事,也没了力气解开背后的那个死结,更何况伤口似乎是黏上了灰,灼的生疼。
之后陈岩想尝试着调整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可惜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肉,尽是淤青和细碎的擦伤,如果不是他还能被绑成这样扭曲的姿势,他真怀疑自己骨头全让那玩意给干碎了。
陈岩本来脑袋上就有个口子,上面绑着的绷带也不知道让刮到哪里去了,要是这个伤口感染,他非得破相不成,想着想着,他咬着牙一使劲,居然翻了个身。
不料对面有个男人。
陈岩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撑着脖子努力向上望去,因为逆光,他看不清那人模样,只能隐约感觉到,不是个善茬。
秦玉城看他醒来,活动了活动身子,不疾不徐的走过来,轻轻弯下腰,将手里尚未熄灭的烟头摁在了陈岩的锁骨上,高温与皮肤碰触,在他因为用力凸起的地方留下一片暧昧的红痕。
“陈岩。”
秦玉城低低唤着他的名字。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陈岩知道自己也许大限将至了,干脆松了劲,别扭的躺在冰冷的地上。
秦玉城熬了一夜,本来就疲乏,看他这幅不争气的样子,忽然就没了逗弄他的兴致。
“送快递那天的事详细说说。”
陈岩疼的直咧嘴,还是冷笑一声
“你他妈有诚意就先给老子松开,怎么,想杀人灭口啊?”
秦玉城看他刚精神头不错,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张折的很小的纸单子,陈岩看不清上面写的东西,只能隐约看见黑字上印的浅浅的一圈红章。
“说到绑架,你应该比我在行。”
秦玉城语调轻快,一字一句道
“暴力讨债?”
虽然是问句,却是字字都有着不容置噱的底气,几乎是直接给他下了判决书。
“放狗屁!…”
秦玉城再没耐性跟他掰扯,二话不说狠踹在陈岩的小腹上,这一脚力气极大,疼的他倒吸两口冷气,竟然不争气的哆嗦起来,生理泪水都被逼了出来。
妈的
这狗东西练过。
秦玉城看他眼圈红红的,心里居然升腾出一股诡异的满足感,脑海里忽然有个挥之不去的声音告诉他
他想看他哭。
他赶紧压抑住这扭曲的想法。
“你们那帮子人都是干这行当的吧。”
陈岩还没从那股疼劲里缓过来,含含糊糊嗯了一声,然而话音未落他就意识到不对
这不是在威胁他吗。
秦玉城扒拉着手机
“李忘忧……施曼……毛文斌…”
他越说语气越冷,听的陈岩害怕,急忙喊住秦玉城,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僵持了好一阵,陈岩终于从嗓子眼里咕噜出一句话。
“哥,你放了我,我发誓,绝口不提。”
识时务者为俊杰,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不好惹,为了求生,陈岩这时候才理顺了脑子,看清了秦玉城的样貌
个子高,骨架大,长得好,活脱脱一个黑白两道通吃的贵公子,给他三辈子他也真的真的惹不起这种官商勾结的玩意。
“可我不信你。”
可惜秦玉城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丝毫不卖面子。
“那你怎么样能撒气怎么来…只要留我一条…”
“撒气?”
陈岩看他敏锐的捕捉到这个词,赶忙点点头,也顾不上眼里还噙着泪光,要是他知道自己现在是这幅脆弱模样,非得气的再翻个身。
秦玉城从头到脚,目光玩味的打量着他,在他的脸上和裤裆游走了一会。
“这样吧,先给你姐打个电话,不然她该担心你了。”
陈岩心里一骇,默默问候了那个小白脸警察祖宗十八代,面上却是不露声色,下巴指了指秦玉城示意他掏出自己裤兜的手机。
千恩万谢这机子抗摔的很,又因为他在兜里塞了几张卫生纸,垫了一下,手机除了一角蛛网裂痕以外,别的功能都没有问题。
果然还是老机子好使,质量什么都上得去,陈岩感慨,自己现在可真没钱换新的了。
“找…李忘忧。”
陈岩不知道为什么,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带了少许酸涩。
“我希望你想清楚再张嘴。”
秦玉城单手把那张纸单子当着他的面原封不动折了回去,塞到他自己的内兜里。
“……”
“喂小岩?”
“柳姐。”
“我…我昨天回去手机摔了…今天找了个师傅修了修,这才刚开机就给你回过去了,别担心了……你知道我老记不住你号码…”
“……”
这个蹩脚的借口实在是有些难以信服,他知道对面李忘忧的沉默代表着什么,陈岩转头看向秦玉城
老子也不是吃素的。
陈岩打赌施曼很快会知道这件事。
旷工问题也不需要解释了,估计这位衣冠禽兽已经帮他处理好了。
自己车祸意外,好心人送往医院,董老三负责准备工伤赔偿款。
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送快递还能送出个……
算了,抱怨也没用。
但是陈岩猜想眼前这位不敢杀人灭口,毕竟自己通讯录那么多熟人,总不能说消失就消失,不过这种疯子,谁知道呢,还是要时刻保持警惕,自己这么多年干这行当,怎么说也是有点身手和人脉,只要解开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