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长相见。
太后身为昔日六宫之首,曾操持不少宫廷选秀,却从未如此次般满心欢喜。究其原因,或许在于此次遴选的秀女并非为帝王夫君,而是为亲子择佳侣。
太后手中紧握文武百官呈上的秀女画卷,逐一品鉴。眼中所见皆是佳丽,太后不禁满口赞叹,然内心深处却独钟情于自家侄女黎相宜。相宜如花容颜,端庄之态,沉稳性情,即便较皇帝年长两载,亦无碍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典范。反观太尉江家之女,美则美矣,却过于妖娆,性情桀骜;上官家闺秀虽娇俏客人,却非真正的嫡女,而是其父外室所出,十三岁后才认祖归宗。太后轻轻一嗤,将这两家秀女画卷移至底层,随后方示意李嬷嬷将筛选后的画卷送往养心殿。
李嬷嬷接旨,却未在养心殿寻得帝王身影,遂转向御书房。小允子闻声而出,礼貌地请李嬷嬷稍待片刻,转身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贴近时念耳边低语:“李嬷嬷带人送来秀女画卷,说是需得请陛下观后再筛一次。”
时念微侧首,瞥见内室中顾京墨正专心致志批阅奏折,遂转回头对小允子温言道:“此事我自去与李嬷嬷言明,你在此继续守候。”说罢,他步履稳健,不疾不徐走出御书房,向李嬷嬷行了一礼。李嬷嬷亦忙回礼询问:“时公公,万岁爷是否正忙于国事?”时念面带微笑答道:“正是如此,皇上此刻正专注批阅奏章,恐无暇观阅画卷。李嬷嬷不妨先行将画卷送至养心殿交予小云子,待皇上闲暇之时再行阅览。”
李嬷嬷听罢轻叹一声:“万岁爷醉心朝政自然好,就是怕太过劳累,有损龙体。太后娘娘也挂心着,这次除了送秀女画卷,还命老奴前来叮嘱诸位平日里照料陛下多费些心思。若陛下得闲,也能劝陛下多去慈宁宫探望,让太后娘娘也能享享儿女绕膝之乐。”时念点头应承,欲送李嬷嬷离去。李嬷嬷摆摆手拒绝,让时念专心伺候皇上即可,不必牵挂她这老妇人。
一番谦让推辞后,时念将李嬷嬷送至养心殿,托付小云子妥善保管画卷。再次经过一番你推我让的礼节,终于将李嬷嬷安然送返慈宁宫。
时念哼着小曲一路往回走着,绕去御膳房拿了些顾京墨爱吃的点心才走回御书房。此时顾京墨正好忙碌完,时念刚把点心摆好就被他手一伸勾着腰带拉到身边坐在一起。
顾京墨递了一杯茶水给时念,“刚让小允子添了两杯茶水,是今春新贡的云雾茶,你尝尝。”时念一惊,机械地啜了一口,只觉着浓醇鲜爽的味从舌尖滑到喉口,鼻尖盈满空谷幽兰般的香气,“回陛下,我觉得甚是不错,茶汤清澈,茶香……”顾京墨静静地望着他,眸中笑意蔓延,似明珠生晕,明月生辉。
时念闻着身边人身上的龙涎香和茶香,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似乎靠的太近了。于是乎顾京墨看着眼前喝茶的时念,喝着喝着脸就红了,一下子就急了,连忙把茶搁在桌上,一把把人抱进怀里,用额头抵着试温,“时念,你脸怎么这么红,是生病了吗”
时念被香气扑了满怀,一时头晕目眩,恍惚间真觉得自己生病了,但是挣扎了一下,“陛下,奴…我没事,不必担心。”然后并没什么用,微弱的挣扎自然挣脱不了自小文武双全的顾京墨。他一把抱起时念,放在了后方用来暂时休息的软榻上,时念挣扎起身“陛下,我真的没事!”顾京墨将其一把按住,心想,果然醉鬼从不说自己醉了,晦疾避医可不行,“别动,躺着,我去叫太医。”说着,把小允子叫进来照顾时念,然后脚步匆匆地去找太医了。
等到太医匆匆赶到时,时念盖着小毯子,被小允子武力镇压着,被迫躺在床上。走近一看,小允子一手摁住时念,一手轻拍着,嘴里碎碎念,“时哥,不要挣扎了,皇命难违,小允子我也是奉命行事呐……”时念面无表情。
太医站到塌前,问小允子,“可是时公公身体抱恙?”小允子连忙点头,让出坐着的小板凳,搓着手憨憨地笑着。太医一撩衣摆坐下,抓起时念的手放在脉忱上开始把脉,不一会,抓起另一只手继续把脉。嘶,这好像也没病啊,太医觑了时念一眼,放回他的手,手轻抚花白胡须,故作深沉地斟酌着言辞。“太医可有诊出什么。”不知何时回来的顾京墨冷不丁问一句,吓得太医手一用力险些把自己的胡须给揪了。小允子身体都抖了一下,连忙行礼,太医紧随其后行了臣礼。至于时念,时念刚起一点又被摁回床上了。
“……”
“和太医,小念最近经常脸红,不知太医可有诊什么症状。”顾京墨耐心着重复一遍。和太医躬着身子,用袖子摸了把不存在的汗,仿佛悟到了什么“回陛下,时公公并无大碍,许是近日操劳过度,身体有些虚,因此会有些不适的症状,臣稍后开几贴补身体的药,早晚两次,加三碗水熬成一碗,饭后服了,卧床静养便是。”说完,他长吁口气,内心为自己的机灵点了个赞。
顾京墨满意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小允子。小允子立马上道,拿出些金瓜子打赏太医,跟着去太医院拿药。
时念虽然当下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但多年的默契尚在,似乎懂得了顾京墨这一番折腾所求为何?他翻身坐起,扯了扯顾京墨的袖袍,“陛下可是为了延迟选秀?”
顾京墨拍了拍袖口的灰挨着时念坐下,握着时念的手开口,“正是,现如今我初登大宝,虽说此次选秀只选皇后,四品以上的官家女子皆可参选,但不仅母后娘家的嫡女,江太尉、上官大学士皆送了嫡女进来。这两家的秀女我从前也只略知一二,不甚了解,不想选。”时念静静听着,心里莫名有些高兴,暗暗试探,“那黎家的姑娘不是……”
对于这位表妹,顾京墨一时也理不清心绪。他与她自小便认识,与他的顽劣个性不同,黎相宜似乎自打生下来就带着规矩体统,沉稳端庄。母后很喜欢这个侄女,他也很敬佩她的品行素养。只是,敬着敬着就疏远了,总感觉不是一路人。唉,顾京墨想着想着靠在时念的大腿上,仰视着他俊朗的眉目,勾唇一笑,还是时念有意思。看着对方眼中渐深的疑惑,顾京墨开不着调地胡诌,“黎家已经有了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总不能连皇后之位也世袭吧?”时念刚在心里琢磨小皇帝这天马行空的心思又落哪去了,就见顾京墨笑的揶揄,扶着他的肩膀半倚半靠着,挑眉,“时念”
“嗯?”时念下意识应着。
“我觉得,不如你嫁给我当皇后吧。”
“陛下说的是…嗯?!”时念被惊的一下子站起来,直觉这几日受的惊吓和刺激实在是够够的了。
顾京墨躺倒在床上,笑的肆意张扬,“哈哈哈,我觉得真可以,等过几日,让小云子去请示母后,就说…时念身体不适,需卧床休息,陛下这几日缺了时念,是茶不思,饭不想,就连晚上睡觉还念着时念。”
“陛下,你又打趣奴才。”时念恼羞成怒,伸手去挠他痒痒。顾京墨一副招架不住的样子,求饶道,“好哥哥,墨儿不敢了。”轻佻熟悉的话语让时念仿佛回到顾京墨第一次接触民间话本的时候,小小的顾京墨带着大大的疑惑,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半大孩子嘴里都是甜言蜜语。现下想起又让时念羞红了脸,顾京墨乘机一把把人抱住,将人反压着,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念哥哥,我错了,下午去抓蝴蝶给你赔罪好吗?”果不其然挨了念哥哥一记拳头,不过力道甚轻,捶在胸口不痛不痒。
最后,傍晚还是被人拉去御花园耍去了。至于那些画卷,嗯,除了小云子没人记得。
小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