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宁时韵辗转难眠,她躺在房间里那张狭窄的沙发上,听着外头的风雨声,心情说不上的糟糕。地上散落的纸团都是擦过眼泪留下的;
宁时韵是个泪点很低的人,很容易鼻头一酸就哭出来。她其实很讨厌自己这样,生怕别人觉得她脆弱爱哭,以至于后来她再和别人提起祁嘉铭流眼泪时她都会笑着抹眼泪解释说,我不是觉得伤心,我只是有点控制不住。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她就是脆弱,就是觉得伤心
苏沐终于处理完手上的工作,从书房出来,心想终于可以休息,抬眼一看饭菜还完好的留在餐桌上,目光转向了一旁宁时韵紧闭的房门。
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钟了“这小屁孩又不吃饭?”
苏沐轻轻敲了敲宁时韵的房门温柔询问道“韵韵?已经睡了吗”
房间内宁时韵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安静的能听到猫咪四处的走动声,让苏沐以为她已经睡着,可是灯却亮着苏沐小心地拉开房门,环视了一圈却发现宁时韵此刻伤心的蜷缩在沙发上、身体还微微地抽动着。
“韵韵?怎么啦”
听见声响宁时韵下意识向外望了一眼,苏沐看见她的眼睛又红又肿。
苏沐愣了,“妈耶…怎么哭了?”
宁时韵摇摇头,又垂下脑袋,可别人一关心她鼻头就酸了,眼泪稀里哗啦的跑出来。
面对苏沐的关心宁时韵没有办法说出口,她总不能告诉小姨自己失恋了才躲在房间里偷偷流泪、对于17岁的女孩来说这是很失态的举动。
宁时韵羞愧的将身上的毯子往上提盖住全身,把头埋得更低。
苏沐给她擦眼泪,宁时韵咬着下唇,小声的哽咽起来,苏沐抱住她,心疼的说:“别哭了,别哭了。”
苏沐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很懂17岁女孩的内心,不去追究询问,默默给予安慰这是她身为小姨当下能给予最大的帮助。
宁时韵躲在她的怀中,断断续续的说:“我...我这几天可以不去学校吗?”
苏沐有些吃惊,一向听话成绩好的外甥女竟然会向她提出不想去上学的请求,但是没时间想那么多便就同意了。
淅淅沥沥的下了好几天的雨,老天终于收了尾,夏日的清晨空气凛冽,吸上一口心肺都是凉丝丝的。
接连着快一周,宁时韵几乎都是躲在房间里上网课她真的不敢去学校,虽然表白那天说得很坦然、但也是真的没有办法再面对祁嘉铭;
许清欢和赵听澜在这周末特地来见她,真的以为她是得了什么流感还带了很多水果来探望。
见到宁时韵的时候,她坐在房内的飘窗上眼底没有一丝情绪、却肉眼可见的悲伤。
许清欢说“这几天你们接连着没来学校,班上的氛围死寂了不少、大家以为你们三个传染了什么流感呢”
“什么?”宁时韵问
“沈栖越真病的挺严重的来学校断断续续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你也没有来学校接着祁嘉铭也不见了人影,陈澈倒是来学校只不过每天泡在其他班。”赵听澜回答到接着又问“你不会真得什么流感了吧?”
宁时韵摇摇头说“我身体好着呢,我只是不敢。早知道他们也没去,我就去了”
“你的意思是你刻意躲着他们三个?”
“怎么可能”
“那是为什么?你呆在家里那么多天就狠心把我们俩抛下”许清欢说
“我给祁嘉铭表白了”宁时韵淡淡的回答“被拒绝了”
“我天呢,你就表白了?你俩都不来学校不会是互相躲着对方吧?要我说你俩一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赵听澜道
许清欢慌忙拍了拍赵听澜的屁股“你也别啥都说…祁嘉铭这种男的太难驾驭要谈也得找管得住他的。”
“是吗”宁时韵诧异的问道
“不是吗?你觉得你俩现在算不算黄了?”
“算吗,不算吧?”
宁时韵也不太确定,难道表白被拒绝了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这段感情就真的要彻底结束吗。可是越筱笙被他拒绝了那么多次也没有放手啊那她好像也没有理由放弃呢。
“虽然祁嘉铭对你来说确实有点悬,但毕竟是心选的,努力争取万一实现了呢”赵听澜说道
宁时韵点点头说“我不害怕了,我要回学校上课”
……
晚上祁嘉铭上网回去的时候正好接到梁叙年的电话,三缺一,问他来不来,地点在市中心人流量最多的悦尚城酒店。
梁叙年是父母在南城做生意的时候认识的商人家儿子,长相仪表人才遗传了父母做生意的天赋,做任何事都非常有头脑;不过尽管是这样还是改不了爱玩的毛病,他比祁嘉铭大两岁马上就是他的20岁生日。
祁嘉铭笑了声说:“打麻将还要在悦尚专门开个房?”
梁叙年说:“下午陪女朋友和边鸿在这儿吃饭唱歌睡着了,想着干脆晚上打打麻将好了,顺便而已。”
悦尚城酒店是当地星级最高的酒店,但也不过三星级而已,在他们眼里,也就那样,和普通宾馆有什么区别。
梁叙年报了个房号就挂了电话。
祁嘉铭打了车过去。那时候还没有在线叫车,拦车全靠运气,祁嘉铭不止一次觉得自己的年龄是阻碍自己社交的绝大问题、想着要在自己考驾照之前先给自己置办一辆汽车。
祁嘉铭到的时候那几个人正懒散的靠在沙发上抽烟,房间里烟雾缭绕,领着他走进来的服务员都被呛出了眼泪,却还是微笑着把客人叫的洋酒奉上。
祁嘉铭笑着说:“你们这儿和技校厕所有一拼啊。”
梁叙年吐出一口浓烟,年纪也不到二十,那模样却十分成熟稳重,他说:“会不会比喻啊,什么技校厕所,这一整个仙境。”
边鸿瑞夸张的笑起来,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梁叙年的女朋友叫温夕,家里是做电子外贸的,和梁叙年同年,长得娇小可爱,不喜欢浓妆艳抹,但也不是单纯的女孩,很玩的开。
温夕拉着梁叙年往牌桌上推“快点嘛~边鸿快起来打麻将”
边鸿瑞从沙发上起来“人齐了,开局开局”
祁嘉铭说“就你们牌瘾大”
往常,和沈栖越、陈澈在一起顶天也就唱唱歌,喝点酒。和他们在一起更舒服些不用担心些什么;和梁叙年他们不同更加大胆总会找点刺激的乐子一不小心就会乱了分寸。
幸运的是祁嘉铭这样的场面经历得多总会有巧妙的办法应对各种麻烦、比如温夕总会挑他的刺,说他不近人情;祁嘉铭总是回答身边有几个知心朋友就够了
四个人打了一圈,祁嘉铭赢了上千,他牌技一向不错,每次出牌都会在温夕的意料之外。
输多少赢多少,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重要的是终于可以打发时间了,也就图个乐而已。
祁嘉铭有时候也会故意放牌,就当帮着朋友哄女朋友高兴了。
温夕丢了个二饼出去,看了几眼祁嘉铭,眼眸一弯,说:“我听我朋友说你因为一个女孩和沈栖越闹矛盾了?你俩怎么总喜欢一个女孩。”
祁嘉铭微微挑眉,“哪个朋友?”
“就以前玩过一次的,高瑾南妹妹越筱笙。”
梁嘉泓想不起来,说:“哦,忘记了。”
温夕:“别扯开话题,好好回答上个问题。”
祁嘉铭知道逃不过,于是笑着承认了。笑得却很假。
梁叙年不假思索的问道;“那姑娘家里是做什么的?”
“不清楚”
梁叙年他们在这里圈子扩张的很大,只要一个名字就能打听到人家里祖宗三代。
祁嘉铭没问过宁时韵家里的情况,但看她平常用的穿的都不错,他说:“应该就中产家庭吧。”
这下梁叙年惊了,“你还真有勇气啊,人家底都和你对不上号。”
梁叙年之所以讶然无非是因为他们太讲究门当户对,在他们的意识里,交往的女孩应该都是和他们本身相当的,表面看是钱的问题,其实不是,而是由钱形成的经济观念,社会阅历,思想看法,这些意味着能不能让两个人很好的相处,适不适合在一起。
电视剧里描述的花天酒地类型的富二代并不是没有,可有人滥情也有人专情,并不是所有有钱人就应该浪荡没谱。
他们几个虽然经常会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会吹嘘一些东西,但在感情上是绝对忠诚的,好比梁叙年和温夕,两个都是玩的开的人,但他们对彼此是真心的,不屑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也是想着以后结婚要过一辈子的。
在梁叙年和边鸿瑞看来,祁嘉铭也是这样的人,甚至比他们更自律,他们两个在祁嘉铭这个年纪的时候放浪形骸、肆意妄为,初入花花世界难免会迷失方向,但好在很快清醒过来,可祁嘉铭看的清一切,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惊讶;
边鸿瑞和温夕显然也是吃惊的。
梁叙年忍不住多问一句,“就为了这么个女孩?沈栖越和你那么多年的感情就算你争到手了你爸也不会同意的。”
“是啊,还以为是和瑾南差不多的人呢”边鸿瑞补充道
“你喜欢她的吧”温夕问
祁嘉铭全程在专注的看牌,但他特明确的嗯了声说道“我都知道所以没争,栖越也许是心疼她才和我置气”
一年前,祁嘉铭和沈栖越都喜欢高瑾南但他们都默契的让女孩做出选择那次祁嘉铭赢了,却辜负了高瑾南。他想沈栖越这次不会放手了,但祁嘉铭也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他只是还没确定自己的心意而已。
温夕想着世上真爱难得,一切都说不准,他摇摇头笑了出来,恢复了往日的那种语调,问道:“她叫什么名字?我倒觉得她挺厉害的”
祁嘉铭说“她叫宁时韵”
边鸿瑞反复琢磨一遍这个名字看见温夕随手扔出了两个四条“杠!…听名字应该是个美人啊”
祁嘉铭抬起眼眸,薄唇微张,不禁想起那张可爱精致的脸蛋淡淡笑道“是,很漂亮”
梁叙年说“那么喜欢那是要争一下了,瑾南和沈栖越从小认识按道理说他不比你喜欢的少,还不是放手了”
温夕朝使了梁叙年个眼色,圆场道:“谁没个过不去的坎呢,再说了那高瑾南她本来就不喜欢沈栖越,分手就要把责任推在嘉铭身上?什么道理。”
祁嘉铭眼梢微挑,用一种极其沉静释然的声音说:“我和高瑾南是谈过,非要论谁对谁错,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解释。”
他一直觉得有前任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那是他们自己真心喜欢过的人,是人生的一部分,并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声讨;
只不过和好朋友喜欢同一个女孩,使一方忍痛割爱他也分不清对错因为实在是太复杂。
梁叙年也知道自己可能用错了语气说错了话,解释道:“我不是说沈栖越好欺负,只是想告诉你喜欢不是因为一些因素就可以放手的事”
祁嘉铭不想把气氛推向僵硬,随和的笑了笑,说:“我知道。打牌吧。”
后来聊了很多东西,和之前一样,说说笑笑,可温夕觉得其实一直停留在宁时韵这个女孩儿那里,她看的出来,祁嘉铭在想一些事情,但在想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凌晨五点多结束牌局,祁嘉铭输了好几千,边鸿瑞开玩笑说他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
祁嘉铭拿上外套,神情困倦,却仍扯了个笑容回应边鸿瑞,边鸿瑞让他在这儿睡一觉得了,祁嘉铭拒绝了,拒绝的理由让他们捧腹大笑,理由是他明天要去上学,得穿校服。
回去的路程不远大概十几分钟左右,他选择了走回去,凌晨的街道,清冷寂寥,黑夜模糊的不像话,像要被什么撕开一样。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宁时韵泪流满面的样子浮现在他脑海里,她的眼睛红通通,那般无助悲怆的望着他,像个孩子一样望着他,是他害她哭成这样的,一个男人,让女孩子哭真的太没本事了。
他真的太没本事了。
他抬手,挠了挠头思绪混乱了起来,动了动大拇指,指腹上好似还有她的泪水,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现在几点了?应该快天亮了吧。
这时候她应该快睡醒了吧,她有睡吗?她应该睡不着吧?
临时起意,他给宁时韵发了条qq信息:今天开心吗?
他知道宁时韵多半不会回复,他也知道这段时间宁时韵和他一样都没有去学校,怎么会开心呢?但他就是好奇,她最近过得怎么样;觉得自己幼稚,收了思绪,上下滑着手机玩。
出乎意料的是手机显示来了一封未读消息,宁时韵说:一点都不。
祁嘉铭心软了,甚至后悔那天那么残忍的拒绝她
他问她:为什么?
然后隔了两三分钟才得到回信,宁时韵编辑了很长的一段话。
她说: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总会逼迫自己赶紧忘掉好回归正常生活。但我真的喜欢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面对你我有很大的勇气,以至于太冲动做了鲁莽的决定、对不起…你一定觉的困扰才会联系我,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着我,我想通了我可以等待、我擅长等待。
此刻祁嘉铭认为他也想通了,互相喜欢就没有谁对谁错他就给她打了电话,说“宁时韵,我喜欢你”
宁时韵下意识认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祁嘉铭他目光含笑的看着手机屏幕说“我喜欢你,我们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