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戒严.哪里都去不了.人都在宿舍里.余雁归生在天台的一个角落里.天灰蒙蒙.没有一丝光、而这.仅仅是下午.
余雁归头戴耳机.倚在一面墙上.播着悲凉的音乐。
悲伤是会蔓延的.听着听着.一段记忆随着一个小小的影子闪出来。
小小的虚影突然开口:“余雁归,你喜欢我什么啊?”
“啊?”
“我说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虚影的徐嘉汕改变了主意.
余雁归倚着墙.但头没有低下.仰望着星空:“好像是有一天.夕阳从窗户里照进来、正好打在你脸上.……”余雁归摇摇头.“不过.都记不清了.
一滴水珠从不知几万里的高空落下.“叭”的一声.摔落在天台上.溅起更小的水珠.最终汇聚一起.更多的雨滴落下.便有了更多的“叭”和更多的小水珠.像一个暗恋人的心、碎掉.没资格哭泣.拣起来或让它们又汇到一起.遍一遍重复.受一遍一遍的煎熬.犹如盗走天火的普罗米修斯.整日受鹰啄肝肺之苦.也像荒凉贫瘠的月亮上伐桂的吴刚.一斧接一斤.砍着那棵永远不会倒的玉桂。
于是、世上就多了那么几千几万个摔.得粉碎的雨珠和一个心碎掉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的人。
余雁归从没对徐嘉汕说过的那些话.实际上也没人知道.包括他的朋友们、就用很多事、比如……他的家庭.
像张伯伦.赵遇这种朋友也只是知道他父亲是一个小公司的老板.母亲是一乡下学校的教务处的打杂教师.这种家庭可以说是很幸福的.可是这只是余雁归自己说的,没有人去证实,也没有什么真实的价值。
[八年前的雨夜]
六岁的余雁归惊恐至极.因为一群流氓手持砍刀.柴刀、疯狂砸砍余雁归的家门.伴着阵阵怒吼.就像村里的狗对着在栓自己铁链的攻击范围之外的人狂吠.
“入你m!”“还钱”“×”“老子捅s你”“还钱”“灭你全家”“砍砍你×了个×的!”
一声声狙犷或尖利的吼叫从门口传来.因为债主余明德正是余雁归的父亲.做生意又赔了钱.做局被反做.被套了一百万.一百万可不是什么小数目.没办法.还不上.就抵房押车.房子车子都抵上、那没的抵.按以前就该卖老婆和孩子.现在禁止人口买卖.那就没办法、发家时几个W买的电视统统以几十几百块计算.家徒四壁也要拆掉四壁.那余雁归的母亲又怎么样了呢?失踪了.所有人都知道被黑社会盯上的人又怎样了?丢了、也没了.被带到哪儿掏心掏肺也差不多为了不让余雁归也被抓走卖器官.他被迫住在爷爷家几年。
没错.现在的那个“母亲.”也不过是余父的一个上位情人而已。
这些悲惨甚至不人道的事如果都集中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身上、那么这个人练就的心理素质、他的冷静、沉着.就会将这些烂事统统埋葬、一下也不提也没想过、也没对人说过、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因为生活逼迫他成为这样内在沉默的人.
他在雨中搂过徐嘉汕、看着她脸上的笑.他无比想保护一个人、使她受惶恐和苦难.他不想让她、让以后的孩子再受他所受的苦难.可现在什么又什么都没有.
他的空白一定会有人来填.他心中的空白一定会有人来填。
这是他的执念.可是终究是扑空.徐嘉汕走了.扑天盖地的流言扑上来.“秦庸之们“像一座冰山秦庸之只是那最顶上的一角.话就如此难听.下面的还无数无数的秦庸之.一次、两次有人帮忙.三次四次呢?恐怕所有人都会厌烦.而余雁归就成了那千夫所指的.他可以横眉冷对.那又有谁能确定那千夫的所指.不会变成千夫的拳脚.千夫的戈予吗?
而他又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做错、或是又什么都做错了、或许他看到徐嘉汕时应该像看一块儿砖头一样、或许他应该贯彻老子所说的“侍天下如刍狗“没有喜爱与厌恶.嗯、就是。
可他只是想不再让他喜欢的人再受他受过的苦.仅此而已。
他只是想要一个承诺、一个可以往后余生都可以牵着手散步、看夕阳的承诺.他呼喊了无数次.无人回应。
无人回应…
阴冷的风钻进他的领子.仿佛在提醒他清醒.清醒、多么重要!没人能给他这个承诺.近十年的时间没人知道发生什么.或许不在同一所高中、不在同一个大学、每多一次分道扬·的机会,他们的不可能就加重一分、这还在两人都喜欢对方的前提下.那徐嘉汕到底对他有什么情感?哪怕本人也说不清.或许的或许、一切的一切.余雁归都必须接受一个虚无模糊的结果和一个坚定现实的阻碍.——她喜欢的是傅旷、就算以前是元白、那么那个位子就像皇位对于八阿哥一样.轮不到他.
他什么都没有.没有俊美的长相、没有修长的身段(长是长、可并不修).没有耀眼的成绩.没有炫酷的篮球水平.更没有浪漫浅显的语言.或许在徐嘉汕眼里看来.傅旷像是宋窑的那些瓷器或春秋的古玉.洁白温润,外行人都可以看出十分值钱.而余雁归就像那些雕满晦涩难懂古篆书的大石碑.在外行人眼里和盖井石差不多.搬也不好搬.研究没有个三年五年别想那对徐嘉汕有个什用呢?她需要的是温润如玉的君子、而非像石碑一样难懂难懂还看着难看的余雁归。
她没错、余雁归在等能看懂他这块大石碑的人.可惜徐嘉汕不是。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不是他的最终答案.
那个他尽力保护的人最终奔向了傅旷、而傅旷、在吊着她玩.虽然是这个方式.但架不住她喜欢.他们一起聊天,一起出去玩.一起笑.是那么和谐美好、似乎几十年后两人想起来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所有人都会认为他们如此有缘.好像天生是一对.
人们总是看到成功者的光辉.而忽略了失败者,无疑、余雁归正是那个失败者.当然还有秦庸之们.在一遍遍咒骂诅咒他.嘲笑他的痴心妄想.嘲笑他好像是一个土瓦盆却想把自己搁在浇筑四羊方尊或司母戊鼎的模子里.极度不配.
现在他又剩下什么了呢?信念虽是早就坍塌.但也还有一些.他早就打算把徐嘉汕彻底的从脑中铲除可是就是那么容易的吗?那个真正动了心的人早己在余雁归心中扎根发芽了、现在铲也铲不走了、深深地扎在那.他万念俱灰地盯着同样灰蒙蒙的天。
他从口袋里掏出小刀、几乎是不清醒的状态.开始对着自己的手腕划去…(请勿模仿)
一道、两道.无数道.
不知谁说过、**上的疼痛对比精神简直不值一提、神志不清、他倒在天台的地板上.
滴答.滴答、“雨渐小了、余雁归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