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餐尽兴,阳清没有和辛励同回,而是上了林荫的车。想必是要再腻乎一会儿。辛励摇了摇头,挥挥手告别。
车窗内阳清双颊微红后仰靠在椅背休息,林荫正为她盖着毯子。
他依稀忆起,约莫一年多前,他和阳茗也是这样亲昵。时间真是不等人,乍一想起,还有点物是人非的滋味。这场景似曾相识,遥远离去却不见酸楚。
他暗想:等阳茗回来,他也要求副驾驶休息盖毯子,盖完还要亲一下呢!
除夕当天他抛下一家子人匆匆出国,阳妈妈便留了辛妈妈在阳家长住。一是回别墅冷冷清清,又值年节,老人家难免孤单。二是张阿姨还在年假,辛妈妈又有高血压,出了事没人照顾。阳妈妈便自作主张,联合了自家老公和女儿,盛情邀请辛妈妈入住阳家。
盛情难却,自己儿子都跟人家孩子跑了,自己住下倒是也无妨。
阳家父母好相处,阳清又懂礼貌,辛妈妈每天和阳妈妈下棋、逛街、做美容、傍晚还一起去舞蹈课,短短几天处的像亲姐妹,无话不谈。
辛励先去阳家接妈妈,一进门,正看见两位妈妈顶着两张惨白惨白的脸,笑弯了腰。吓的辛励脚下一顿,才看明白是两位妈妈敷面膜被电视节目逗笑的前仰后合。
沙发角落的阳爸爸,拿起遥控器默默换了个台。
“叔叔、阿姨、妈,你们还没睡呢?”他款步入内,笑着叫人。
“小辛来了,没吓到你吧。”阳爸爸招呼辛励坐下,小腿挨了阳妈妈一脚。
辛励端坐在沙发上,避重就轻地说着阳茗的情况:“阳茗复查很顺利,很快就能康复了。”
“嗯,你去照顾这么多天,他肯定好得很呐!”阳爸爸递过去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辛励道谢,又被阳妈妈拽住了胳膊。“小辛呐,清儿不是说去接你了,没一起回来呀?”
“晚上林小姐约我们吃了饭,清姐和林小姐走了,可能是商量工作室的事。”他心里打鼓,不知道阳家父母对于自己女儿了解几分,遂不敢挑破阳清和林荫的关系,故意说的含糊。
“这俩丫头倒是相见恨晚,黏糊的跟一个人似的。”阳妈妈平淡说着,“亲家,咱们上楼收拾东西吧。”
‘亲家!’简直平地惊雷!辛励呆楞住,结结巴巴想做推脱。
辛妈妈上前戳他脑袋,“叫着玩儿的,你阿姨这人就是爱闹,傻孩子吓坏了。”说完两个好姐妹笑呵呵的走了。留辛励一人独自消化。
看她们走远,阳爸爸沉下嗓子:“小辛呐,你也看见了,你和小茗的事,我们现在都是支持态度。而且我那儿子什么德行,我再清楚不过了。他选择在法国扩张公司、又买房子,估计也存了一部分领证的心思。但是你正是事业上升期,如果没有想好,不用因为任何压力而委屈自己。”
阳爸爸言辞恳切,更是以他的事业和感受出发,一心一意为自己考虑。对于自小缺失父爱的辛励来说,忽然体会了一把父亲的教诲,心下感动是必然的。
他放下茶盏,迎上阳爸爸的目光中隐隐闪着水光,郑重地说:“我知道了,谢谢您为我考虑。”
“这怎么还要哭呢!”阳爸爸拍了拍辛励肩膀。
男儿落泪,必定是无限柔情。心中冰冷了多年的一隅突然被捂热了,他鼻头不禁酸起来。辛励眨了眨眼,强压下心中温情“我失态了。”
阳爸爸道:“不是失态,是受苦了。”他向前挪近了些,举杯说道:“你从小没有父亲,我关心你两句,你就受不了了。这就是太苦了。我自认为不是个十全十美的父亲,但是也愿意为你尽父亲之职。”
阳爸爸语气平淡,却字字真诚。辛励忽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装出一派乖顺沉静。他沉默不语,端坐姿态,等待阳爸爸下文。
果然阳爸爸继续说:“我每周去你那学习,在学习之余也在观察你。你工作上术业精专、处事左右逢源、待人真诚温和,就是御下差一些,不过孺子可教。自身不可限量,却为了小茗甘愿承受骂名和众多鄙夷。这份心胸和气度,小茗不如你。不论有没有小茗这层关系,我都欣赏你。”
见辛励不言语,他又继续说道:“这次小茗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有和家里女眷说。除夕你走我就看出不对劲。你独身前往法国,照料小茗,又处理好自己工作室的事情,还要顾着我们的心情。属实难为你了。”
辛励怔愣原地,眼泪早已像断了线的珍珠,划过脸庞竟不自知。
自和阳茗交往两年多来,他承受的无端恶意多到他已经麻木,仿佛自动屏蔽那些戏谑嘲讽,自己就能百毒不侵了。他可以无视所有人,但是阳家父母的看法,他尤为在意。
一直以来,他猜想阳爸爸的善意可能是迫于阳妈妈的压力,又可能是对于儿子的无奈、又可能是彻头彻尾的虚与委蛇。唯独没敢想过,他能真心真意的理解自己、更别提接纳了。
半晌没声,阳爸爸将茶水一饮而尽,又倒了两杯,只端起一杯望着辛励。他举止从容,真诚夸赞那么多话也不见丁点不好意思,沉吟道:“怎么还愣着?还得我这个长辈主动敬你茶么?”
阳爸爸一番推心置腹太过猝不及防,辛励当下感动的呆头呆脑,好像在反复回味刚才的每一字每一句。
阳爸爸佯装怒气,他才恍然惊醒,连忙端起茶盏,主动上前敬了阳爸爸一杯。“叔叔,您能理解我,我太感动了,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蓦地,他又笑起来:“谢谢您,我没有过爸爸,可能不会和您相处,以后孝敬不好,您可不准生气。”
无巧不成书,辛励激动的泪水还没干,阳茗的视频就打了过来。电话接通,辛励有些羞赧,偷偷用手擦了擦眼角。“下班了,我在和叔叔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