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传来长乐宫的胜春殿内,高炎看着即将临盆的贵妃,犹豫再三,还是将那一份蓝太师的亲笔信交到了贵妃的手中。蓝贵妃并没有防备,因此在读完书信之后,不知不觉揉皱了那张上好的纸。
“娘娘伤心,奴婢知道。”齐陆捧着一杯温茶,搁在贵妃的手边。
贵妃的目光顺着自己染了鲜红蔻丹的手,到了茶水之上,最后到了那一封被重新叠好的家信中。她的眼神有些漠然,仿佛噩耗的主人公不是她的嫡亲祖父,而是旁的什么不相干的人。
“呵呵。”蓝贵妃接过那一碗浓茶,苦涩在她的唇边荡漾开。“本宫知道,他的身子早就不好了,只是为了门庭强撑着罢了,如今撑不住了,也是自然的。”
“那娘娘如今,有何打算?”
蓝贵妃淡淡地扫了一眼指甲说道:“我一个深宫妇人,能有什么打算。”
齐陆压低了声音:“大人并未受过朝廷封为世子的旨意,您的叔父对王爵之位虎视眈眈,老王爷若是倒下,那大人....是否能顺利继承呢?”
“先帝迟迟不封我父亲为世子,不过是想要看有朝一日他和叔父二虎相争。不过祖父去世之前,定会留下遗嘱,叔父在外征战,父亲悉心照料祖父多年,又是嫡长子,这些年来早就代行家主之责。再说叔父性情莽撞,祖父何其精明,就算叔父再能征善战,又岂会将家业交给他?”
齐陆松了一口气:“是奴婢多虑了。”
“本宫现在担忧的,是祖父一走,爵位是否会依照律法递减。祖父虽然已经年迈,早已不理会家事,却是我蓝家的定海神针,这开国以来第一位异性王。如今他要走了,按照制父亲不能封王,只能封国公。他吴家也是公爵,且吴家家主官到丞相,后宫更有太后和皇后压了本宫一头。大启第一豪族,恐怕要随着祖父的离世没了....”
芸松开口:“老王爷的爵位,是先帝亲口封的,陛下向来厚待蓝家,没准儿会开特例。”
蓝贵妃撑着头,坐在凤座上:“谁知道呢?陛下年纪渐长,心思也越来越难猜了。你瞧本宫,不就是莫名起来被卸去代理六宫的权利了吗?可他还是对本宫嘘寒问暖,奇珍异宝不断,给足了本宫体面。”
透过花窗户,她望向未央宫金色的琉璃瓦,唇角浮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恐怕连中宫,都猜不透他的心思吧。”
“奴婢看,夫妻多年,陛下对娘娘是有情的,只是有多般阻碍,陛下无法现在明面上罢了。”
“情分?”蓝贵妃将这两个字在唇齿之间绕了又绕,才脱口而出,随之自嘲:“究竟是出于情分,才厚待本宫,还是因为本宫的出身,他不得已同本宫维持着表面的情分,还说不准呢。”
芸松有些忧心:“娘娘,你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娘娘从前都不说这样的丧气话。”
那一抹苦笑仍然在唇边,蓝贵妃将那一枚鸽子血的戒指摘下:“从前在府中,女人少,彼此也都年轻,倒也不觉得。如今做了他的贵妃这么多年,再看不明白,岂不是痴长了年岁?罢了。”她摇头。“去把本宫的蔻丹卸了。”
“是。”
几日后,贵妃临产,家中传来了祖父病危的消息,皇帝特许蓝贵妃的父母同她在胜春殿陪产,同时,皇帝下旨,将蓝翊封为蓝国公。
蓝家一片素色,长夜寂寂无声,有人由内侍引着。七拐八拐进了王府,通过密道进入了长乐宫的胜春殿。
小扁鹊穿了一声不打眼的暗色,扛了扛肩上的药箱,不耐烦说道“你们国公爷要带我去哪啊,怎么神神秘秘的....不,不会是我哪一个仇家,要买了我的命吧!”
小扁鹊不肯走,定在原地摇头。“这病我不看了,不看了,我要回去。”
“神医稍安勿躁。因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们国公爷这才深夜请神医前来,还请神医见谅。”
小扁鹊半信半疑,但既然进了人家的地盘,又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进了胜春殿的后院,二人的脚步才停下。
殿内的蓝国公负手而立,“神医,请坐。”蓝国公回身,指了指面前的鼓凳。“听闻神医为杏林圣手,年轻时候曾经两度抗旨,不愿入宫为御医,只愿意逍遥江湖,此等气度让本国公敬佩。听闻您今日回京,本国公迫不及待与您相交,只是不知道神医愿意不愿意和本王打这个交道?”
“有什么病痛,直说就是。”
“我的侍妾即将临盆,不知神医可否协助....”
“先让我来给她把脉吧。”
与此同时,御书房
李璟听到胜春殿的消息,说道:“嗯,果然。这蓝家真是不可小觑。”随后,李璟将一封密信交给高炎:“你将这封密信转交蓝轩,告诉他,朕已经查清楚了蓝岚的死因,实乃为蓝雪鸢所害。密信上是详细的证据,请他过目。至于如何处置,那是他们蓝家的事,无论发生什么。朕都不会插手。另外告诉他,今夜,贵妃生产。朕相信,他会明白朕的意思。”
“是。”
待高炎离去,李璟对姜韦说:“你今夜派人,在贵妃生产时混入稳婆之中,将药洒在她临盆的水中,不管她是否平安生产,这药足以让她血崩而亡。”李璟冷哼一声:“蓝家不是弄了个什么神医?这个替罪羊,就让他来当好了。”
姜韦问道:“那孩子呢?”
李璟眼神变得狠辣:“一如我们当年在王府那般。既然她敢给朕下药,就得承受这样的痛苦。玥儿不久之后也要临产,她的存在,只会给她们母子带来威胁。”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