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洁,冷风簌簌,竹叶随风轻舞。今夜天气湿热,似要下雨。一缕血腥味却弥漫在空中,带着刺鼻的腥味。
被银月照耀的地方,依稀能看出一片狼藉,地面还残留着暗红的痕迹,士兵们身上的痕迹依稀能看出白日的惨烈。
温妃江幼妙疲惫的陪在崇厉帝的身边,看着昔日奉承讨好的将士变得阴狠毒辣,她只觉得陌生。
她只是怔楞的听着四周的将士对她唾沫横飞,唾骂她是红颜祸水,害的众人倾家丧国。
他们骂的厉害,好似这样就能洗刷掉战败的耻辱,崇厉帝就在一旁闭眼假寐,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温妃感觉自己裸露在外面的肌肤越来越冷,曾经璀璨如星的眼眸变得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凌乱的发丝在风中轻舞,诉说着无尽哀伤。
直到将士们跪在地上,高声呼唤:“陛下!温妃乃妖姬祸水,请陛下赐死温妃!”
崇厉帝闭眼不语,直到跪地的人越来越多,呼声越来越高,树上栖息的鸟雀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惊的振翅高飞,离了这不祥之地。
崇厉帝早已没了豪壮气势,他伛偻着身子,半响才说道。
“温妃江幼妙,华而不实,倾家祸国,赐自尽。”
说完,他转头不看江幼妙,四周肆意的风声似乎是在哀戚佳人的死亡。
温妃悲凉的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小的几乎看不见。
当代大儒的嫡幼女,闺中贤良淑德的典范,十六那年被先太后赐婚燕王,成了燕王妃,十八岁时陪着燕王回京,替先太后贺寿,谁知被当今圣上看中,强纳入宫,燕王愤恨下,勾结胡人造反,导致国灭。她也成了众人口中的妖姬祸水,薄命红颜。
何其可笑。
她入宫后便是专宠,艳名响彻上京,她日常画的花钿,到绣鞋上的珍珠,都受到上京妇人的追捧模仿,那时怎么没有人说她是祸水?
那时怎么没有人问过她是否愿意入宫?
她与燕王琴瑟和鸣,后院只她一人,被抢入宫后要面对里面的三千佳丽,孰高孰低一眼见得。
罢了。
江幼妙自嘲一笑,朝着崇厉帝盈盈跪拜,“江氏幼妙领旨。”
崇厉帝闭眼不肯看她,直到身旁的小太监将昔日大名鼎鼎的温妃拖走。
肃静的夜,众人不肯多说一个字,只是沉默的看着小太监捧着一个金托盘过来,走向角落的小屋。
关押温妃的院子残破不堪,那些侍卫将这座小屋围的密不透风,仿佛不牢牢守着,里面的女子就能化身妖孽,将众人肆意吞噬。
屋内弥漫着灰尘味,连烛火都没有一盏,唯有一道清清冷冷的女声从残破的窗户透出来。
温妃跪坐在地上,声音忽高忽低的吟唱着不知名的小调,那歌声缠绵悱恻,恍若天上乐,犹如人间艳。
门口守卫的侍卫面上闪过一丝不忍,可一想到平沙国以前也是歌舞升平,夜不闭户。
温妃不过入宫两年不到,就害的金玉和锦绣繁华织成的繁华气息被胡人的铁骑给轻易踏破。
叛军进入上京,害的陛下带着残部仓惶出逃,可他们这些将士的家人全都留在了上京,一个都没带走,他们怎么不恨!
想到这里,守卫一下收起了怜悯之心,冷漠的看着小太监捧着金盘进了温妃的屋子。
屋子里的歌声戛然而止。
江幼妙纤细的脚踝在地上不停的挣扎,发出细微的声响,那条白绫缠绕在她脆弱的脖颈上,垂在地面的白沾染了地面的灰尘和蛛网。
天边的皎洁月终于还是跌落泥泞。
一炷香后,屋子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门口又进来了几个人,抬着一具被白布遮盖的尸身出来,就近埋入了一旁的竹林。
铁锹铲起阵阵沙土盖在纤弱的尸身上,渐渐地将那抹白掩盖,唯有一小节雪白的晧腕还漏在外面,那上头挂着一只莹润的羊脂玉镯,闪着丝丝光泽。
四下万籁寂静,只余了那些铁锹铲土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