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刻的温存被打断,陆景承正欲不耐烦地让这群迂腐老臣回去,林蕊蕊却抢先开口。“礼部诸位爱卿,召集天下大儒,准备后日议礼。其他诸臣协助礼部完成各司事宜。”
此时议礼,所议为何礼?自然是陆景承拥兵自重、逼娶今上之礼。那清亮凛冽的声线里已无半分方才的温柔,陆景承惊异地看向怀里的佳人,却对上了她如寒潭般幽邃凌冽的眸光。
可笑的是,如今的她发丝微乱,未着寸缕,潮红未退的脸蛋上粘着几根碎发,却能义正词严地命令百官议礼。殿门外的诸臣已应声领命。
陆景承面色阴沉,冷声道:“要不要叫这帮老臣进来,让他们看看,令他们议礼的主子,此刻是怎样一副模样?”
林蕊蕊冷笑一声,微眯的眼眸里迸射出寒芒。“好啊,让他们进来吧。看看忠君体国的救国功臣,是如何罔顾伦常,和当今圣上无媒苟合的。”
他恍然大悟,林蕊蕊是故意屈从于他,只为给他定下这无可辩驳又罪大恶极的罪行。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半晌,林蕊蕊再度开口,令众臣退下。“陆景承,不要以为你有兵,这朝廷就随你翻云覆雨。文官的嘴、百姓的心,都能把你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让你摔得粉身碎骨。”
两人裸裎相对,却无半分旖旎之色,有的只是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可她说这话时,眼神里尽是掩藏不住的杀意。
“来人!把慕宁初给本王带上来,朕要将他千刀万剐!”门外将士正要高呼遵令,林蕊蕊却冷冷地开了口。“刑部未给丞相定罪,慕宁初便还是朕的皇夫,罔杀皇亲,按律当斩。皇叔可要想清楚了。”
说罢,林蕊蕊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披上一件染了血的素色单衣,犹如一朵盛开在暗夜的雪莲,清冷而绝艳。她转身,扬长而去。
禁庭春夜,漏声迢递。月色如水,洒在宫墙之上,泛起一层银白的光芒。
慕宁初斜坐在床头看书,昏黄跳动的烛火映得那身影如松如玉。“大人”,内侍拱手禀报,“陛下还在含光殿。都三个时辰了,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慕宁初抬头,勾起温柔笑意,眼底却不掩担忧。“郡王……不会做有损陛下的事。只是这江山大权,怕是要旁落了。”
啪。
朱漆的殿门大打开,夜风裹挟着料峭的春寒灌了进来。
夜幕中,摇晃的宫灯如鬼火,照亮了衣袂翻飞的清瘦身影。林蕊蕊披着单薄的素袍,赤着双脚,摇摇欲坠地走了进来。
“蕊蕊”,慕宁初忙奔过来,“可要叫太医?”慕宁初欲上前抱住她,却见干涸的血迹蹭花了她的脸。那被胡乱涂抹开的血痕顺着脖颈深入衣襟。
林蕊蕊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那笑容里却藏着无尽的疲惫。“是陆景承的血,我砸破了他的脑袋。”
林蕊蕊顿了顿,又摊开了受伤的手心向慕宁初晃了晃。“还有我的。想索他喉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割伤了。”
慕宁初心疼地察看着林蕊蕊掌心的伤口,引着她往床边去。“蕊蕊,坐下吧,我给你包扎一下。”
林蕊蕊松开了慕宁初牵着她的手,嗓音有些喑哑。“先沐浴吧,身上弄脏了。”
自林蕊蕊进门,慕宁初就闻到了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对她在宣政殿的经历大概心头有了数。他知道不能挑明,再伤了她的心。